雪夜。
下了半个月的大雪突然停了,月亮悄悄地拨云而出,地面上开始刮起了风。
许都紧闭的城门次第打开,曹操摔着亲信部队急鞭快马穿门而奔,铁蹄溅雪所经之处皆泥泞浑浊坑坑洼洼。奔至宫门口前的长长御道,马蹄落在青石砖上发出沉闷的震荡声,街边屋舍跟着颤动。或许是皇城里的百姓嗅觉格外敏感,又或是见怪不怪而漠视,门户中竟未亮起一盏灯。
此刻,整座许都灯火如昼的地方恰恰是从幽深的皇宫渐渐蔓延。
曹丕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胡乱披了件厚实的夹衣便揭开窗屉朝外望去,除了月光照拂的石阶清晰可见,别的都像是浸润于深潭中不可窥见。他一向睡得沉,今夜不知怎么的梦到了金戈铁马之象,耳边嗡嗡地尽是铁器撞击的铿锵声,于是一下子睁了眼再也不能入眠。既然醒了,不如信步于院中赏赏月夜中的积雪之景吧。他才刚悄悄挪出房门,守夜的侍女跟着醒了惊诧地追上来悄声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曹丕头也不回地摆手让她退下,“别少到阿娘和弟弟,我只是随便走走,不用伺候。”
一路朝前院走去,与后院的静谧祥和不同,前院的长廊外到处圈着篝火,府卫们一个个屏息敛容持戟握刀候立在侧。
郭嘉在篝火边摆了上张软榻一副棋盘,一边取暖边把弄着一颗墨玉棋子,自得其乐地下着左右手棋,棋势似入收官,想是已经这么呆着有不少时辰了。曹丕正要上去打声招呼,不料府门]外传来数十骑马蹄声。
郭嘉掷掉棋子,穿好鞋起身掸了弹衣摆,笑吟吟地迎向风尘仆仆赶到的荀攸贾诩,“你们总算来了。”见到他们虽然戴着毡帽披着大氅,但骑马奔波依旧受寒风折磨,鼻子脸颊皆冻得红红的,赶紧一左一右拉至榻边,“先坐下暖暖身吧。”
贾诩搓了搓手哈着气笑道:“现在只想喝口热酒。”
郭嘉亦笑道:“留到天亮后再喝吧。”
荀攸问:“现在几更了?”
郭嘉道:“五更了。”
荀攸朝着皇宫的方向望去,“那也快了。”
曹丕静静躲在廊柱后听得糊里糊涂的,怎么他们尽是打些摸不着数的哑谜,犹豫着是悄悄回去接着睡呢还是过去跟他们招呼招呼,又怕事情非同小可不是他能参与的反倒惹父亲生气。不过听荀攸的口气,似乎天亮后这事就解决了,想必对父亲来说不算什么难题,毕竟这许都由荀彧执掌控制着,从未出过什么大乱子。正当他思来想去间,又是一阵车马停顿之声,却显得井然有序多了。
这一回,是兵甲未卸身上似乎还沾着血腥气的曹操回来了,身后跟的是朝冠整齐的尚书令荀彧以及许都令满宠等人,所有人面容皆罕见的冷峻。
荀攸郭嘉贾诩纷纷肃立,曹操朝他们略微致意,“来书房。”
曹丕见窥探不能,悄悄地回房胡思乱想,更无睡意了,就这么坐到了天际泛白。
院子里聚集了不少麻雀,挤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叫得厉害,其中大半原因是曹丕的母亲卞姬喜欢布施,看见鸟啊雀啊饿死在严冬里于心不忍,时常撒些米糠谷物喂着。曹丕偶尔也会帮着喂喂,但今天只觉得听着心烦,于是跑去郭嘉的院子里说说话,结果发现不仅郭嘉昨夜没有回屋休息,荀攸贾诩也不在房内。
这么说,他们在书房里商议了一晚上?
曹丕看看天色尚未亮透,悄悄摸到曹操书房外,见附近的落地烛台里的灯油干涸尽剩一片芯灰残渣。吱嘎一一荀攸揭起了窗屉,哎呀笑道:“子桓起得早啊。”曹丕向里头左右张望,问道:“父亲和令君呢?”
荀攸道:“早出门上朝去了。”说完又觉得那里不对,“你怎么知道将军回来了?”
结果曹丕没回答荀攸的话,而是跑进书房里头嘻嘻哈哈地闹趴在书案上打盹的郭嘉,“父亲和令君都忙去了,你们还待在书房里偷偷摸摸地做什么事?”
郭嘉睁着惺忪的眼睛打量着曹丕这种老虎不在我为王的胆子,边伸懒腰边笑骂道:“公达骗你的,将军在隔壁房里休息呢。”
“祭酒休想唬我。”曹丕环着郭嘉的脖子哼哼道,“昨晚上出了那么大事,父亲怎么可能睡得住。”
荀攸靠在门上睇着眼问:“你怎么知道出了大事?”
曹丕得意道:“我晚上醒来看见前院烧着篝火侍卫都举着兵器严阵以待的样子,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我数了数,怎么董军师没跟着回来?还有贾军师呢,他明明回来了怎么不在书房?”
荀攸啧声道:“你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我们都回来了谁看着官渡啊?至于文和,皮糙肉厚不怕地冷在院子里踏雪散步,
12.第十一帖 头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