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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听来龙去脉[2/2页]

金面奴 箫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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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也告一段落。一众来听书的人,喝茶的喝茶,散去的散去,只剩下萧祈年他们三个人还站在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
      茶楼里跑堂的伙计迎出来,沈婉和随影都等着萧祈年的意思。
      “进去看看。”萧祈年收起脸上的阴沉,率先走了进去。
      三人才落座,萧祈年对伙计道:“请那位说书先生过来说话。”
      伙计离开片刻之后,说书先生过来给三人作揖见礼。
      萧祈年请他坐下,笑着问道:“先生这段书确有其事?”
      “这是自然,说书的最忌凭空生事,都是从实处得的。”
      “这实处莫非是豫州送上京的卷宗?”萧祈年的笑脸蓦地落下来,“私下里偷看官家文书,按律当斩。”
      说书先生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公子莫要乱说,给人听了去,小老儿掉了脑袋可没处接上。”
      他说得俏皮,萧祈年也绷不住笑了,换了副温和的语气道:“老先生,您书中所说仿佛亲身经历,大堂旁听,若不是偷看了刑部的卷宗,那是与苦主家有什么关系?”
      “也没有。”说书先生摇头笑道,“看公子这通身气派,是大户人家,我也不瞒你。这段书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祖师爷赏饭吃。”
      “天上掉下来的?”萧祈年嘴里重复这话,眼睛看向身旁的沈婉。
      “可不是。前几天晚上,我正睡着,就听见院儿里一声响,点了灯起来一看,院儿里这么大点儿一个竹筒,里面装着几张纸,纸上写的就是这段书。”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是祖师爷赏饭,也是这家人的冤实在太大,老天爷想让小老儿说给更多人听。兴许就落在那替天行道的贵人耳朵里,也好帮他们一把。”
      萧祈年随口附和两句,等说书先生告辞离开之后,对沈婉道:“老天爷这眼开得可真是时候。”
      沈婉抿唇一笑,对萧祈年道:“老天爷这眼开得是不是时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不走可就要耽误我的事了。”说着,她款款起身,“九娘忙得无暇他顾,可否将随影借我?”
      萧祈年看了随影一眼,问沈婉:“我呢?”
      “喝茶。”沈婉端过茶盏,“嗒”地一声放在萧祈年面前,“喝完回去等着。”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程好德坐在大理寺里,无可奈何地看着新任大理寺卿辛守之。
      “守之啊,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谋杀亲夫案。我们刑部已经审议通过,只等着你这儿核准,文书发回豫州,将奸夫淫妇推到菜市口千刀万剐。”
      程好德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难道非要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跟他挑明了?
      “程尚书,豫州交上来的文书您也看过了,其中还有许多疑点有待查证,就这么核准恐怕不妥。”
      “还有什么疑点?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童秀娘夫妇租住杨书生家,两家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杨书生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引诱得童秀娘心动,两人日久生情就通了奸。结果好景不长,被童秀娘丈夫发现闹了起来,童秀娘和杨书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买了砒霜毒死童秀娘的丈夫童二,伪装成暴毙而亡。却没想到,童秀娘的婆婆见到儿子遗容狰狞,口唇隐隐有黑血,于是对儿子的死因生出怀疑,报给了县官。”
      程好德说得有理有据,辛守之却摇头道:“不对,这案子的疑点实在太多。”
      “何处有疑点?”
      “首一条就是童秀娘婆婆的说法。她既然怀疑儿子是被毒死的,就该当场拦住焚化,立刻报官,为何允许他们烧了童二的尸体,次日报官?要知道,尸体没了,也就没了确凿的物证能证明是被毒死的。”
      “按着当地风俗,暴毙死的,当日就要焚化。这正是这对奸夫淫妇的狡猾之处,说童二是暴毙,能名正言顺的毁尸灭迹。而且,虽然没了尸体物证,可有药铺老板这个人证啊,他能证明童二死前,童秀娘曾去他铺子里买过砒霜。”
      “按着药铺老板说的剂量,毒死童二之后,砒霜当有剩余,可无论是在童秀娘家,还是在杨书生家,都没有发现剩余的砒霜。”
      “最毒妇人心,也许是都给童二喂下去了。”程好德冷笑一声,“再说,有没有剩下的砒霜也不重要。杨书生与童秀娘都已供认不讳,这是铁案。”
      “大人,此事若是换个角度看呢?杨书生颇有家私,起初童秀娘的婆婆是想借儿子的死讹诈杨书生,所以才串通了药铺老板诬陷他和童秀娘,想着一旦打起官司来,杨家会顾及脸面,选择私了。谁知道这杨书生不肯低头吃亏,而豫州一干经手的官员又都想将这案子做成铁案,借此捞政绩。”
      一语说透了心知肚明的真相,话音落下后,屋中寂静无声。
      辛守之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又道:“所谓铁案,不过是对这其中的漏洞视而不见罢了。他们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刑部和大理寺可是负责核准死刑的。若有朝一日追究起来,他们只是玩忽职守,至多也就是贬谪,大人和下官怕是要被定个草菅人命,流放千里?啊。”
      程好德沉默半晌,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只是,这可是豫州报上来的案子,指出疑点驳回重审,是在打豫州知州的脸,也是要跟这一众经手案件的豫州官员过不去。豫州知州是什么人,豫州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很清楚。”
      辛守之笑道:“尚书大人,在下自皇榜高中至今,于宦海中沉浮也有十年了。”
      言下之意,各种利害关系他辛守之一清二楚。
      豫州是殷国第一富饶之地,郑家自太后的父亲开始,就十分重视在此处的根基。所以,自知州到县官,无一例外都是郑氏一族的门生,其中豫州知州更是定襄侯的女婿。
      眼下郑家内有太后,外有定襄侯,在朝中一手遮天。这案子核准了,是向郑家献好,要是打回去,豫州一众官员因此受罚调动,那就是意图动摇郑家根基,与太后和定襄侯过不去。
      所以,程好德不明白,利弊如此明显,辛守之还在犹豫什么?
      辛守之凑到程好德旁边,低声道:“程尚书,这事儿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大意不得啊。倘若处理不当,令圣上失了民心,那你我可就是替罪羊了。”
      “有这么严重?”程好德吃了一惊。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刑部和大理寺畏于郑家权势,明知是冤狱也不敢公正执法。”
      “豫州离着京城有半个殷国远,怎么传得这么快?”
      “前两天拙荆去西市置办东西,在街边听了一段书,回来同我闲聊。这我才知道,此事京城里早就已经传开了。”
      “说书的?我这就派人把他带来。”
      “万万不可。”辛守之连忙拦住程好德,“眼下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抓了说书先生,岂不就是坐实了这段书的内容?”
      “那就由他这么诽谤朝廷命官?”
      “尚书大人稍安勿躁,不妨耐心等等。”辛守之微微一笑。
      “等什么?”程好德不解。
      “听说杨家有人上京来了。”辛守之竖起食指朝上指了指,“御状。”
      程好德恍然大悟,“若你我只是奉旨办事,那就怪不到咱们头上了。难怪你一直压着不肯核准,原来是在等这个。好见识,好见识!”
      “尚书大人谬赞。”辛守之谦逊一笑,复又压低声音道:“只要她们活着到了京城,这骂名就不是你我来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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