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的阿妈生病了,很热的天气里,都要裹着羊皮。
羊皮上裹羊皮,裹上好几层。
阿妈的阿妈蜷缩在羊皮里,露出一个脑袋。
她说:“这就是命,狗要老死的时候,就会离开家。人死的时候,也要离开家。”
一岁的宋大头听不明白,一个劲往阿妈的阿妈嘴里塞羊肉干。
阿妈的阿妈嚼不动羊肉干。
阿妈的阿妈不见了。
好像从未出现过。
阿爸抱着宋大头登高远望,大喊:“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呦!”※
还没喊完,阿爸就被一阵风吹得东倒西歪,一路滑下草坡,临了头朝下摔个狗吃屎。
宋大头随着阿爸倒栽葱,滚进草窝里。
“哎哎哎哎哎~~~~”
宋大头趴在草窝,挥舞胳膊,重复阿爸的言语。
她记不得许多,只记得‘哎哎哎。
阿爸把宋大头捡起来,蔫蔫归家。宋大头坐在阿爸肩膀上,指着天上飞过的鹰,使劲喊:“鸟!吃!要吃!”
阿爸仰头,恰巧狩猎的老鹰低空掠过,展翅宽广。
“这东西不好吃,回家吃羊肉干。”
宋大头一个劲扭头看鹰。
回到家,阿妈不在家,两个部落又打仗了。
打来打去,都不超过二百人,也不知到底打什么。这些年来来回回,成了彼此的仇敌。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偏偏谁也打不过谁。
阿妈晚上才回来,带回来一只秃毛鹰。
“我抓来的!晚上不睡觉了!熬鹰!”
阿妈很认真。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阿妈忍不住睡觉干饭。
抓来的鹰甩甩脑袋,发出嘲讽的叫声,展翅飞走。
阿爸抱回来一只小狗。
这是阿爸与人打赌赢来的,阿爸赌阿妈熬鹰失败,阿爸赢了。
阿妈对此一无所知,阿妈觉得阿爸总算有点用了。
新来的狗很凶,谁都不认,喜欢呲牙。
狗被阿妈打了一顿,听话了。
阿妈说:“狗就是这样,狗就是狼,狼就是狗,不能让狗分不清大小王。大头,你来打一巴掌。”
宋大头摇摇晃晃冲过去,啪叽,摔在那条狗身上。
“嗷!”
伴随着一声惨叫,这条狗终于分得清大小王了。
又有狗帮忙吃满是口水的羊肉干了,但阿妈的阿妈没回来。
宋大头心里觉得,总有一天阿妈的阿妈会回来。就像阿妈带回来一只鹰,阿爸带回来一条狗一样。没有预兆的,突然就来了。
宋大头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不说,只是偶尔去想阿妈的阿妈回来的模样。
晴天回来,雨天回来,阴天回来,有风的那天回来,没有风的那天回来。
宋大头等啊等,一直没等到。
宋大头五岁那年,骑着狗放羊,遇到一条落单的斑点狗。
她举着羊腿骨,把那条狗打了一顿,套上绳子,挂在头羊脖子上扯回家。
阿妈发出尖叫,阿爸发出尖叫。
来找阿爸吵架的人发出尖叫,来劝架的部落首领发出尖叫。
宋大头扯着狗尾巴,兴奋道:“我也有狗,圆耳朵狗!”
“那是豺!”
宋大头被阿爸打了一顿。宋大头第一次知道,阿爸会打人。她一直觉得,阿爸是个风一吹就跑的,根本不会打人。第401章 一朵花7[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