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炊烟在汴河两岸弥漫开来,陈砚秋蹲在破庙门槛上,用碎瓦片刮着指甲缝里的血痂。昨夜孟九皋带他们逃到这间荒废的河伯庙后便不知所踪,只留下那个自称文家子弟的褐衣少年与他面面相觑。
34;我叫文雁迟。34;少年突然开口,手里那把铜尺正量着庙里残破的神像,34;家兄文雁回,现任礼部贡院誊录所朱衣吏。34;
陈砚秋盯着他手中铜尺。尺身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在晨光中泛着暗金色,最上方34;文雁回34;三字旁边还刻着个小巧的34;甲34;字——这是科举甲榜的标记。
34;你兄长是去年状元。34;陈砚秋嗓子沙哑,34;为何要查庆历年间的旧案?34;
文雁迟没回答,转而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张发黄的榜单,纸边焦黑,像是从火场抢出来的残页。陈砚秋凑近看,上面依稀能辨34;庆历七年礼部试34;几个大字,但中举者姓名处全被墨迹污损,唯有一个名字清晰可见——
孟九皋。
34;当年我兄长入贡院前,曾见过这份名单。34;文雁迟的手指在34;孟九皋34;三字上摩挲,34;放榜时却变成了另一个名字。34;
庙外突然传来34;笃笃34;的敲击声。陈砚秋抄起半块砖头,却见门缝里塞进个竹筒。文雁迟用铜尺拨开,里面滚出颗蜡丸,捏碎后是张字条:34;午时三刻,鬼市鬻题张。带那孩子来。——守宫血34;
字迹歪斜如蚯蚓,却透着股凌厉。陈砚秋忽然想起老妪枯枝般的手指,和那句34;孟九皋那老疯子果然还在找你34;。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背,结痂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但皮肤下隐约有异物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
***
正午的鬼市比夜里更显诡异。
摊贩们支起油布伞遮挡烈日,阴影里交易的却是比夜色更阴暗的勾当。陈砚秋跟着文雁迟穿过人群,铜尺少年腰间那柄34;量才尺34;不时引来侧目。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远远看见便躲开了,仿佛那尺子上沾着瘟疫。
34;到了。34;文雁迟突然停在一顶青布伞前。
伞下坐着个戴幞头的中年文士,面前摊着本册子。陈砚秋瞥见页眉上34;元佑三年省试34;几个字,心头猛地一跳——这可是当朝年号!
34;小郎君要买题?34;文士头也不抬,34;新到的《春秋》义题,只要五贯。34;
文雁迟突然将铜尺拍在摊位上:34;张先生,守宫血让我们来的。34;
鬻题张这才抬头。陈砚秋发现他右眼浑浊发白,左眼却亮得吓人,活像庙里那尊独眼河伯像。文士独眼盯着陈砚秋看了半晌,突然咧嘴笑了:34;果然是陈大的种。34;
他从案下抽出个木匣,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34;吱呀34;声。匣里整齐码着几十个蜡丸,每个都贴着纸条。陈砚秋看见34;庆历五年熙宁二年34;等年份,最上面那颗却标着34;墨池34;二字。
34;你爹当年偷运的不只是试题。34;鬻题张的独眼在阴影中泛着绿光,34;还有这个。34;
他捏碎蜡丸,里面竟是半枚青铜钥匙。钥匙齿痕古怪,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陈砚秋刚要伸手,却被文雁迟拦住:34;且慢!这钥匙上的绿锈——34;
34;是守宫血。34;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孟九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破旧的儒衫上沾着新鲜的血迹,34;当年礼部地宫里的东西,终于现世了。34;
老儒生手里提着个湿漉漉的包袱,渗出的液体在地面汇成暗红色的小溪。陈砚秋闻到了化人场特有的腐臭味,胃里一阵翻腾。
34;陆铮的人头。34;孟九皋把包袱扔在摊位上,染血的布角散开,露出虞侯那张铁青的脸,34;这厮昨夜带人掘了陈大的坟。3
第3章 鬼市儒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