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秋日艳阳下,远处十万群山隐隐,近处山间河流婉转,一片片山水间的田地中,忙忙碌碌着诸多身影;校场上则是在操练的军户,横平竖直,军威不亚于驻扎梧州的总兵亲军。
巍峨楼船上,表明官职权位的旌旗猎猎风中,欧阳必进默默站在栏杆边,只觉满眼生机勃勃、充满希望,虽没有热闹的商业气息,但这份所有人都在奔走的气氛,竟带上了开阔气象,虽不能媲美苏杭之繁盛华美,但微妙地神似梧州这种超大政商城市,哪里还像所有死气沉沉的边疆小小千户所?
放眼丽江两岸,原本弯曲如蚯蚓的田埂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拉直,还没有来得及播种的地都裸露着整整齐齐的垄与畦,固然少了审美的曲线,却平添独属于农业的、建设的美感。
欧阳必进想的是江南农桑风光;如果换了顾桐,联想的多半就会是瑞士山坡养牛草坪交错松柏的“人间仙境”,或意大利托斯卡纳阳光下士兵般整齐的葡萄园美景……人类汗水的结晶、农业之美,不仅仅值得自拍打卡上圈照,更能令人震撼莫名。
欧阳必进在这次领带兵为主的提督一职之前,可历任多处地方官,深知州县若能治理出这样的民风和农事,绝对考绩优等、升迁如神。
……有宿慧的小徒弟,还能为他带来多少惊喜?
官船缓缓靠近码头,欧阳必进唤随从来整饬衣冠,随口吩咐道:“去跟姑娘说,沈都督佥事也在,需先见礼,莫要急着下船。”
下头甲板上也忙碌起来,扛仪仗、官职牌进士牌的亲军都已开始整队。
见沈希仪也来码头欢迎,欧阳必进嘴角多了一丝温馨的微笑,并没有卖弄文官的城府与提督的诸侯气派,直率对他道:“沈总兵,可否把臂同游?”
大明朝廷的规矩,沈希仪用命挣来的头衔之中,“都督佥事”更接近虚衔,但表明的是他的职级是武官正二品。真正实权的官职,是嘉靖十九年以总兵之位镇守贵州。当然,欧阳必进的正三品两广提督好像比较小,但文官的名位和品级本来就比较难混,按实权论,提督或总督都是总兵的直接上级,所以见到沈希仪,欧阳必进摆派头是应该、表谦逊是涵养。
被这么一声称呼,沈希仪触动情肠,唏嘘道:“百病余生之武夫,不敢当军门客气……请!”
欧阳必进只对顾桐匆匆一个微笑,对朱阿厚亲切招呼并温煦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就跟沈希仪互相客气着,一同迈起官场方步,一前一后向校场踱去:那许多军户临时编伍的队列,都停下了各种训练项目,改肃然排列各五百人的五个方阵,向猝然前来视察的两广第一人致敬。
柳珽如今也算欧阳弟子,自然不用招呼;李柏则跟本没来码头客气。
走到校场边,整齐队列带来的肃杀之气,让欧阳必进意外惊喜:顾桐之前的种种谋划,都是为了练兵,为了练兵的天文数字开支,不得不先累得半死赚钱……基于这个逻辑的“宦途当自强”计划,欧阳必进不但很理解,并亲自努力做事,来勠力同心推进。
可站在校场边,欧阳必进某一瞬间是风中凌乱的:眼前两千五百军户,透出森严的强军气息,只看这一刻钟半点不摇晃、鸦雀无声的做派,充当亲卫队放在提督府门口站岗那是绰绰有余……那我们还努力个啥?
怀着朴素的疑问,欧阳必进亲切微笑着问沈希仪:“本督视察各地兵备道主持的团练,也检阅了两城驻守参将亲军,也未见得比这太平后所的强。不知沈总兵怎么看?”
沈希仪表情也有些恍惚,诚实答道:“这两千五百人的军容队列,不亚于末将亲手带的亲军,实乃两广甚或天下卫所之荣。只是操练日短,真要拉出去实战,只怕力有未逮。”
——原来是样子货啊!
欧阳必进努力掩饰住小小失望,只微笑点头。
一脸魔幻表情,沈希仪又补充道:“这五指挥都只操练了一月有奇,还时常抽调去帮着耘地运石,均算乃隔日一操。若真要用武之时,再补一个月实战,做枪盾手已属精悍强军,只是弓马尚欠。”
欧阳必进眼神又被点亮了:除了少数河流旁零碎小平原,广西几乎全是山,广东也只多一个珠江平原,要骑兵来干什么?可以吃吗?……至于射箭不行,山地战应该也不是不能想办法的?
见自家老爹面对如斯大佬,说话如同榨油,淅淅沥沥不痛快,沈钧有些纳闷,低声咕哝着提醒:“柳珽不是天天吹嘘,但凡配置足火器,操练一月便足够娴熟,威力未必输给神箭手,又何须弓马?”
沈希仪怒视他一眼,扭头对着欧阳必进,继续面瘫。
气氛有点尬。
欧阳必进不说话,是听懂了沈钧的提醒,认真盘算关于优化军伍制式火器的各种可能性。
随侍在旁的顾桐半点没有眼力劲,并没有发觉空气中有异样的东西在流动,可朱载垕最擅长的便是与人相处
115.第二八章:名可名必名[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