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念,江南的水草丰美,我会找块温暖的地方,替你树碑,白汝默,你就放过他吧”。
倾念缓慢松开腕部,紧皱的眉头平展开,她说,“滚吧”。眼睛一眨不眨,狂风骤起,另寻峥嵘的白浪像黄沙里逡巡的游狼,雪绒般透彻洁净的毛发下,是斩决的杀机四伏,磅礴尽头,孤独的海岛吞噬下最后一片残息,消声湮灭,地平线有光唿哨,半圆的底座是柱体牢靠的流线,其中有烛,潋滟生姿于水下。
她感觉到疲累,仿佛骨头里最后的髓质都被硕大的针管抽出,甚至还能看到棕褐色的分不清固体还是液体的物状,嘴唇上白色的皮被她揭动,拉开条血丝,她颓然的捂住嘴唇,剧烈的抽搐,大颗的粘稠的红争先恐后溢出,白皙到能够看清血管罗列的手背遮挡成瀑布。
苍茫的海也发了疯,船上晃动的站不住人,她跌跌撞撞,顺着反方向的人流,直到船舷,白汝默站在那里,昨晚,接过了玉佩,倾念的大腿咯的生疼,是同样的另一边,咋咋忽忽的,关键时候,折磨着千疮百孔的灵魂。
淡青的丝带卷住手,缠绕了好几圈,固执的祈求,她愣愣的看了好几眼,仔仔细细的琢磨,却还是扬起手,作势扔出去。却微凉到,舍不得,跌在夹板上,指甲里掺和的血扣住缝隙,站不起来,她攀爬着,手足无措,抓住桅杆,半跪在原地。
爽烈的西风,弄作的折腾到眼前,摩擦着眼眶里红肿的角膜,世界从起初的朦胧到最终的消逝,也不过几刻而已,她瘫坐,蜷缩,扭曲成椭圆,额头触碰到滚烫的腿骨,弯折的如同煮熟的虾子。
犹记得,每一个深沉的夜里,采儿挥动鞭子,尾尖扫过背脊,是刺骨的疼,冷水泼在脑门,保持着清醒,而后,她取过银针,扎在皮肉上,有组织破损的声音,也只是闷哼,一仰头,阑干的无名叫嚣内,浓聚了数不清的星子,数不清的月亮,数不清的云。
他们静静的站在天穹的正中间,看着这个姑娘,看着她,痛哭,哀告,冷漠,抽离,然后,微笑。
静静的做着旁观者该做的一切,驻足,嘲讽,指手画脚,远走,而后,抛诸脑后。
长满霉菌的天气又来了,只不过,夹板上少了个人,她是突然间消失的,在翻涌的花里,都没能瞧见她的影子,甚至都未曾挣扎。阳光从谷丛中腾跃,喷薄新鲜的意气,烤制着余留的血痕,直到干涸,存活不了鱼类。
你在哪儿,鹿城里索居的蚂蝗没告诉,我看到它的跛足被拖拽进洞窟,你在哪儿,晓明的汾水没告诉我,我看到它末路的枝杈,重叠焦灼在远方,你在哪儿,青色原野内浑噩的菖蒲没告诉我,我看到它通透的叶子被绞碎。
你在哪儿,我不知道,只是伤透了心思,在前晚,仿佛欣喜若狂的要飞起,抱住大团花白的浮云,做了反复纠缠的梦,然,到头来,却不是梦,而是,魇。鬼怪高举的旗杆沉重的砸在脑袋上,他们也会念经文,无数怪异的字体,我不认识,飘荡在半空,溶解了胸腔的残红。
他们说,“跟我走,前头有人在等你”。
我就自作主张,觉得是你,去了,才发现,孟婆端着见底的汤,站在桥的那头,叫我的名字,她说,“顾倾念,喝了它,我送你去西方”。
西方是哪儿,你也在吗,没法确定,所以,我说,“我不去呀,白汝默可能不在,我甚至坚信着你在原地”。
之后,有许多人,聚拢来,把我围在中央,像是笼子里囚居的野兽,张牙舞爪,丧心病狂,他们拔我的头发,偷我的珠花,把脏手印抹在我的娟帕上,没有半点悔改,我,不想在这里穷待,便挣扎,蠕动,跪着,沿途看遍了的腿脚,旁边是殷切的曼珠沙华。
他们恰好开满了花,我抚摸细长的茎跟,没摸到叶子,只是蓬松的翻卷状的苞蕾,尖头上是细小的头,红彤彤的,缀点了山崖。身后的人走近了,压解我渡过忘川,我不死心,我怎么能死心,就跳下去,一睁眼,是澄明的太阳,我吐出一团海草和咸水,扯开眼皮,看了很久的天,而后,听到,他们都说,公子,跳水了。
那又怎样呢。
不怎样。
只不过是世界上少了两个人罢了,世界上一天之内溜走的人数不胜数,还差两个吗。
玉佩占
无所畏惧的挣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