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着她巴掌大的处所,寒冷的打着哆嗦,她却并未觉得冷,眼前晃摆着黑黢黢的影子,像是黑幕的碟片,花白的纹络交错盘迭。嘈杂的人生总归恢复平淡,夹板上再次空旷的纵横着风,是第二天的午后,又像十年光阴骤乎消散般迅速,她说,“我不想这样”。
声调冷清的凝固在醺黄的日头下方,吹皱了石头间隙里的一滩活水。
“是你自己愿意”。良晌,她道,不带一丝感情,或者其实是种放纵的成全。本来就不该沾染,谁承想戒掉的过程这样艰辛,像处决的隆冬的罪犯,脏乱的布衣说它不喜欢朔风,却还是翻滚着,出言不逊,矛盾重重。
宛如,钝刀子切割着皮肉,切不开,她回头,笑着告诉他,挑断脖筋啊,笨蛋。他便挑断了,都没有颤抖,一挥,头颅掉在地上,却还是眨着眼,凝望着龙纹的缓慢移动,他的掌心拂过面颊,擦掉泪水,轻声说,“抱歉”。
她只是想要这句话,只要,他面对着,用事不关己的态度说,抱歉,所有的都可以勾销,本来,她也只是怨恨,杀了棵树,却没事先知会,就好像,串门般简单,能够简单的忘掉白汝默的三叉戟,让飞灰溺毙。
琥珀中凝结的水泪,亿万年地质变迁,熔岩翻卷着碾压过,通透百折千回,无数条路,像是香樟四下里分散的枝丫,扭曲挥舞硕大的手掌,掌心里一点朱砂似的,青烟盘曲而上,十字路口的风婉转而悠扬,奠基是隔夜素酒,他们涌动着,绕过障碍,躺在舒卷的茶叶,喷吐出狂暴的火焰,把不舍的,强求的,祈愿的,纠缠的,藤蔓般放松臂腹招摇的念忆,这些经久不化寒天上冻结的冰晶,悉数溶解成即将蒸发的水汽。
这,就是忘记。
经历的必然性促使它们结伴而来,穿过猛兽蹲踞的森野障林,浓厚的白雾遮挡住逡巡视线,来自地狱镇压的恶鬼,人手窄小丑陋的将决灯,朦胧弹跳的烛火打落花线,不多时,凝结奇形怪状,乐不思蜀,下一批的亡路人,纷至沓来,挥之不去的恐惧妄图主宰凌乱的世界,等待着你长矛的一击毙命。
镜花水月,结局早料定了空损,枯竭耗断了命途,五十度灰徜徉在手畔,沾染的洁白绢丝微上糊涂,昏乱搅扰的美梦里,成群结队沉沦的潭,逐渐扩散,挨近,围挤,倒映出天上忘川海,海里寄存的骨骸一丈还高,喝足水,衣衫褴褛,浸泡的皮肤白皙肿胀,像脓疱般晶莹透亮,内部却全是的肮脏的乱葬。
就有人,宁愿苦楚也绝不翻看回忆,任由自生自灭,惧怕劳累突袭,像战场上杂沓的脚步声,侧耳聆听时,还觉得遥远,细看,便在近前,金属制的刀剑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喷射的鲜血黏住受惊的眼。无数干尸趴伏地面,温度被冷空气剥夺,骤然苏醒,恐怕一万年,血肉不复,皮下脂肪被蚊虫叮咬,秃鹫啄食,咽喉除却,宛若漏风的窗牗,或者通体海藻绿,树根下纤细杂声的地皮植物,在凄风苦雨的夜里,和驼背伤瘸的狼输死拼搏。
船头镶嵌了两头肃穆的龙,神秘的物种,传说天翻地覆,骇浪滔天,《尔雅翼》中,却有“释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四灵至尊位,东亚睥睨天下的王,而眼下这条,是苍龙,五爪大张,怒目圆睁,周身闪电翻涌。
木头空洞造成的光圈里,来路不明的姜糖被暖融的包裹住,倾念塞进嘴里,囫囵吞咽,砂糖摩擦咽喉,她忍不住咳嗽,目光不经意扫过面前的夹板,却不知是谁放下的水,还冒出热气,席地而坐,夜晚的脚步接连,微风送来的风里还有岛屿上未名树草果的味道,它抱住膝盖,微不可查的抖动,再抬头,几步远的地方,一块红棕色的毛毯安静的仰卧着,穹窿上星子涌现出大批,穿透数十亿年宇宙,无数银河,星座,黑洞,刺目的白光穿透身体缝隙,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
她沿着夹板被船梁掩盖半块的长路,拾起毛毯,披在肩头,捧住热气爬驻的茶杯,一点水珠停在指肚,颤巍巍的像淡粉色岛国的樱花冻,忽然,她仿佛摸清了什么,仰首数了数,大叫道,“我好想吃苹果”。
仔细聆听,有轻微纷乱的脚步声,是鞋底擦拭木板的嚓嚓,枢纽周转不灵便的吱呀,果盘里慌促的翻动,而后,没了声息,复归平静,她喝掉最后一口尚且温热的茶水,爬起来,摸到下一个拐角,猛然跑出,撞在桅杆上,转头再望时,只有块黑色的角一闪归逝,抓住红彤彤的苹果,咬下一口,皆是酸涩,倾念把毛毯环绕的更紧些,晚来的秋撩动她的发,不经意带走了迟到的思恋。
恐怕,我还是会,不争气的,在每个月上梢头,海平面踱上层银光的时候,想到你,这是我,最后无所畏惧的挣扎。
无所畏惧的挣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