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了？”方明远问我。
“赵晓雪问我明天回不回公司。”我如实以告，用手横着头：“方总监，我觉得，我要失业了。”
“不会。”方明远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云淡风轻地说：“只可能你不要宝来，没有可能宝莱不要你。若是美妆行业需要避嫌，欢迎你来我这里。”
我望着方明远，壮着胆子问：“方总监，我问你哦，如果说，我是你的下属，在网络上掀起了巨大舆论，你会怎么处置我？”
“我要处置的是引起舆论的人，不是你这个受害者。时岚，会失望吗？”方明远看着我。
“失望什么？”我问。
“对宝莱失望，对你期待的新环境失望，对不公平的事情失望。”方明远说。
我随即意识到方明远的言下之意。他问的，是我有没有为当初义无反顾离开伦敦来上海的决定，感到后悔。可是，从来都没有人向我保证过来上海就有好的生活，就会有更好的机会，就会遇见的一切皆为善意。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为我的遭遇感到抱歉，除了我自己。
我时岚，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怨天尤人。
“你在担心什么？”我反问方明远，又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会一气之下回伦敦？诶，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方明远陷入了认真的思考，几秒后，他点了点头：“嗯，如果因为这些意外的事情，让你离开宝莱，会很可惜。你运用商业模型的能力，很出众。”
哎，搞了半天，方明远还是用“老板思维”在看待我这个还不错的员工。也怪我，都这个节骨眼了，居然还能看着帅哥迷了心智。一个企业培养一个人才至少需要一年，对于我这种刚满一年不久的员工而言，正是要“压榨”我的最好阶段。在这个时候，放我跑了，确实是损失。
“坦白说，不是没想过。但是，你知道吧，上海还有很多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叹了口气：“我和你说，射手座的最糟糕的习惯，就是自以为自己可以在某一个地方呆得足够久。我来上海以后，迄今为止，有三大心得。第一，不要办卡。第二，不要买大件家具。第三，不要囤物品。”
“嗯，见识过你囤物品的能力。”方明远笑。
“你也不差。你给我买的祛疤膏，够我受伤十几次了。”我下意识地回怼他，但是，又知道自己不能不识好歹，只好接着示弱：“行吧，那我还是明天老老实实回公司吧。那么多工作卡在我手里，大家的工作都得停滞，那才是过错。”
“嗯。别怕，回去吧。”方明远说。
方明远的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胖哥打来的电话。我接听胖哥的电话，同时看到了二十几个来自郑以牧的未接来电。
“仙女，没事了。查清楚了，是钟晨曦的对家，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你的照片是他们从狗仔手里买的，现在你们公司的公关也出面澄清没有‘诈捐和‘洗钱的问题，加上钟晨曦公司也发了律师函，还有很多明星都出面力撑钟晨曦，大家的舆论都已经一边倒了。”胖哥激动地说了一大串话，我只记住了三个字“没事了”。
我向胖哥表示感谢：“嗯呢，谢啦。谢谢你帮忙我忙里忙外那么久。”
“哎呀，我们俩，谁跟谁啊。不过，说真的，其实我也就是找人逼问了vincent那小子一顿，确认不是他故意放的风声。真的有帮助的，我听vincent说是有专业的法务和公关介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这次的问题。哦对，仙女，你真的是运气好啊。有那么多明星主动来讨论这件事情，而且还有一个大明星薇薇安，她在微博上发了长文，说她与你合作过，还说你是个特别靠谱又简单的女孩，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才直接把你解救了。”胖哥说着又问起我：“仙女，你什么时候和薇薇安合作过啊？你要是和她那么熟，早知道，咱们就直接找她，别找钟晨曦了，还给自己惹这么个幺蛾子。”
“下次和你解释吧。你现在在哪儿呢？”我问。
“我和你一个同事在一块儿呢，他说他是宝莱的，来找vincent解决问题。好家伙，差点打起来，亏得我拉住了。”胖哥说着，手机被郑以牧抢了过去。
“时岚小朋友，哭了一下午吧。知道害怕，以后就别再……”郑以牧的声音传来，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方明远笑着看着我：“雨过天晴了？”
“嗯，谢谢你。”我说。
“不客气，你已经回报过我了。不用介怀。”方明远说。
我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封邮件，标题里赫然写着“企业纪律与职业道德委员会通报”几个大字，令我控制不住好奇心，点开了它。
“各位同事：
近日来，安全与风控部发现多起员工违规事件，特对此进行通报，希望大家引起重视。其中，对于涉及到员工违规违纪的案件，已由公司职业道德委员会、内审部门、业务监察等部门对事件调查后进行跟进并处理。
本次通告共涉及15起事件，目前安全与风控部已对相关事件进行应急处置并完成止损，移交相关部门评估作出相应处理。通报内容属于内部信息，请大家注意严格保密。”
我快速浏览着内容，不乏有司空见惯的因为收了商家或者达人“好处费”，而因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被批准逮捕的案例，也有利用职务便利，通过在账号处罚定级等方面徇私舞弊，为外部公会或主播提供资源倾斜，而被立刻辞退，取消期权的高管，还有未经正式授权，私自下载大量公司代码、文档等内部信息并拷贝至个人存储设备、外部网盘或通过社交软件发至外部的不当之举，导致自己被监令退回既得利益，并失去工作，落得永久被行业阳光联盟通报的下场。
以上这些，在一家大公司，都不稀奇。令我感到震惊的是，是这则通报：
“个护行业线负责人孙家扬存在严重违反廉洁制度的违规行为。公司已将其辞退，并取消全部期权：
该前员工违反公司财务报销制度，逃避审批，违规报销3笔招待费，金额共计512.9元。”
手起刀落，一个大行业负责人，就此没落。
我回到邮箱首页，发现一封新的邮件进了邮箱，标题为“个护行业线人事变更说明”。
“即日起，个护行业总监一职，由个护行业原高级经理樊凯森升任。个护行业原有组织架构不变，过渡期由珠宝行业负责人方明远辅助。”
邮件内容不长，却足以让人警醒。
高处不胜寒。我与露露、邵佳敏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孙家扬这种结局，摆明了是输家的典型结局。
个护行业涵盖洗发水、沐浴露、护发素、?ㄠ??⑾词忠旱绕防啵?辶看笤?52亿；口腔护理约270亿；女性用品大约有497亿；家庭清洁大约1194亿；纸制品大约1500亿左右。合计个护家清零售总额约在4213亿左右。
预测在未来三年内，我国日化行业销售规模继续扩大，销售收入在2023年增至7509亿元以上；其中化妆品销售规模在2023年增至2933亿元上下，洗护发+身体护理+口腔+洗衣及家庭清洁剂等大约有3586亿，加上女性护理以及纸制品预计超过5500亿规模。
这样的一个举足轻重的行业，孙家扬能安稳地做了快一年，得益于他在上一家公司超过十年的深耕。而拉这么重要的一个大人物下马，则只需要平均一餐不到200元的违规报销款。如果说，这不是有人有意为之，主动举报，那就是孙家扬自己倒霉，被财务审查抓住了痛处。
谁会这么狠心呢……谁又会就此获利呢……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作为珠宝行业负责人兼顾个护行业的信息。
“想问就问吧。”方明远说。
“不用问，我信你。”我说：“我知道你想要往上走，但是，你一定不会这么做。”
“此话怎讲？”方明远笑了，说：“那如果我愿意告诉你，孙家扬的裁定，是征求了我的意见的，你还会觉得我不是刻意在利用这个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我摇头：“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善人。想一想，有什么打紧？我还想每天醒来都去把李东乾打一顿呢。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在大客户战略部躺着。方明远，我相信你不需要这么做，是因为，你若是有你想去的地方，你一定有你去那里的能力与方式。用这种手段，不稳妥，没必要。包括并购其他业务线的事情，我也充分信任你。”
“时岚，谢谢你信任我。是的，我没有。”方明远似是内心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
天色已晚，我与方明远再次表达了感谢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不敢想，如果今天的事情，没有方明远与胖哥一众人的帮助，我要如何解决。或许，是等这件事情自我发展，或是我被逼无奈辞职回到伦敦，怎么看，都不是好的解决方式。
生活本就艰苦残忍，总是状况百出，选朋友也好，选恋人也罢，都要选能并肩打仗或是能毫不犹豫为自己挡子弹的。在糟糕的高低起伏里，绝对不可以再给自己找一个麻烦的队友。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也不能成为一个脆弱的小女孩。
在入睡前，我给方明远发了一条信息：
“方总监，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霁月清风的疏阔男儿。我也想和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看到你身上阴暗的地方，我也会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考量与背后的原因。我一定会理解你不被他人理解的地方。”
没有等到方明远的回答，我就难抵睡意，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一切都很安全，我没有来得及对任何事情失望。
福泽绵长，黑暗的洼地里，依然有明朗月光。
第十四章 鸡犬不宁（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