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秋天,遍地枯草。
战火的持续燃烧,灾难侵蚀的面积不断蔓延。
天上依然骄阳横空。酷暑虽已渐渐退下,但炎热的余威依然把大地笼罩在枯萎凋零的铁幕里。
这个年代,战火纷飞,乱世浩劫,多灾多难。
交战区内,人口凋零,人心惶惶。盛夏的重度伏旱,更是雪上加霜,田土龟裂,颗粒无收。方圆几百公里,无数百姓不得不逃荒逃难,讨口要饭。千家万户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薛蛮子几乎是整天饥肠饿肚,头晕眼花。几十天的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可以说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自打从军营中偷偷溜出来,没吃过一顿饱饭,也没洗过一次澡。蓬头黑面,一身臭汗。衣裤更是污迹斑斑,破破烂烂。
一路走来,时而跟着难民奔走逃生,时而独自亡命天涯,极为普通的相貌和偏矮的个子,路人也不多看他一眼,最为平凡不过的难民而已。好在看上去年龄偏大,在乞讨时可以占点优势。
走到这里,薛蛮子隐隐地嗅出了丝丝家乡的气息,尽管他知道还很遥远。
他全凭着一种归乡的信念在支撑。然而,回乡的路实在过于漫长,太遥远。
他不识路,也找不着路,只知道向西,向西!西面有家。
路途上很少有行人,偶尔有人指点正确道路,可是,几道弯一拐,岔路一分,方向感又迷糊起来了。正确的走法可能只要一天,而他也许要走三天。因为,他走的是一条陌生的路。
薛蛮子所在的部队,打一次战死一批,少一批又整合一队。东征西讨,几年下来,大仗小仗数十战,他的老乡和熟悉的战友们全打没了。
他之所以难够侥幸活下来,是因为他是伙夫,也是最幸运的伙夫。他认识的伙夫都拼命去了。
薛蛮子五十出头,当年出川时正值壮年,精神抖擞。而今却满脸沧桑,猥琐不堪。他自认为,他尽力了,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一切。因此,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偷偷地离开了军营,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踏上了归乡之路。
他必须尽最后的努力,把兄弟们的遗物带回家乡。
烈日下,山路上的薛蛮子又饥又渴,走起路来两眼发花,飘忽不定。
他晕乎乎地坐在路边,深感胸闷乏力,正欲昏睡片刻,猛然间,看到前边的崖壁下,有一股小小的泉眼,一泓清泉积存在岩壁的石槽里,急忙上前,把头伸进石槽,对着山泉猛吸起来。
肚子里又有了饱胀的感觉,不仅不渴,还觉得不是那么炎热了,很是舒坦。
吃饱喝足,薛蛮子就在泉眼边靠着石壁休息起来,打算打个盹再走。
昏昏欲睡之际,只听得旁边泉眼处的草丛发出??微响。
薛蛮子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即便睡梦中也很警觉。他不动声色,微微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肥大的野兔来喝水。
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龙水剔骨刀,“嗖”的一声,直接刺穿野兔的颈项,前后不到三秒,顿时毙命。
薛蛮子上前提起野兔,不下六斤,心里乐滋滋的。好久未尝到油腥了,整大发了。
他急忙取下小炖锅,装上泉水,立马拾些干树枝,烧水烫兔拔毛。
这小炖锅已跟他数年了,这是为饶团长开小灶时专用的。
薛蛮子从军十多年,有三样东西随身带着,就是一只小炖锅、一把龙水剔骨刀和一包盐。小炖锅带的是一种情谊,一份敬重,一腔忠义;龙水剔骨刀带的是一个武器,一项专业,一腔乡愁;而盐则是厨艺的法宝,味觉的根基。
 
第一章 乡情[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