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可以偷师的。
先生在台上讲课,你坐在书案前听课和蹲在窗户外偷听,听到的内容一样。
可习字却无法偷师。
即使书法大家站在面前重复写一千遍,若不给你指导,轮到你自己握笔时,依旧只能写出毛毛虫一样的笔画。
从最简单的握笔开始,手指如何捏笔杆,手腕如何用劲,蘸墨多寡,从何下笔,提笔转折的力度……无数细小又琐碎的事情,如同涓涓流水上飘着落叶儿,功夫到了,才能水到渠成。
聂小倩从未摸过毛笔。
蒲松龄替她铺好了宣纸,毛笔蘸好了墨汁,递到她手里。将书案前的位置让出来。
她拿起毛笔,手指笨拙的握着笔杆,紧张的好似要上刑场,还未下笔,就先滴了一滴墨渍在洁白的宣纸上。
“……”聂小倩无言望向蒲松龄。
蒲松龄宽慰她道:“别怕,先从‘一开始写起,横笔画知道怎么写吗?”
“知道。”聂小倩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按下,笔头先向反方向行笔,然后再把笔锋摊开,向下竖一点儿,再横向拽住一条平直的线,最后收笔时向内藏锋,形成一个类似鹅头的包。
很好,一条粗细不均的“毛毛虫”写完了!
聂小倩不好意思的缩了下脖子,有些尴尬的说:“为什么会成这样?”
蒲松龄倒没有笑话她,只认真道:“你的手太抖,而且提按的力道不对,不过笔画顺序写的是对的,别怕,再写两次就好了。”
他伸出手按在聂小倩的手背上,细小的手指努力包裹住聂小倩的手指,拉着她的手在宣纸上游移。
“正楷字端庄,起笔多藏锋。”蒲松龄站在聂小倩的身旁,身高只到她的胸前,但他的手腕却很有力度,握着聂小倩的手掌时,没有分毫颤抖。
“指要实,掌要虚,腕要平。”他一边念着口诀,一边调整聂小倩握笔的姿势,“你的手指别太用力,指实是握实,不是死用劲,这样太僵了。手腕端平,灵活一些。”
他拍了拍聂小倩的手背,又重新帮她握好笔,小小的手掌缓缓覆盖在纤细宽大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温热柔软,仿佛一块上好的温玉,细腻温润,覆盖在手背上时,也秉承着谦谦君子的姿态,不狎昵,不轻佻,矜重端庄,彬彬有礼。
“来,我们再写一次。”
两只玉手交叠着握在毛笔上,在洁白的宣纸上提按横移。聂小倩的手背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那股滚烫的灼热感几乎从手背的皮肤一路熨烫进了心里,哪怕她早已没有了心跳,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怦然心动的错觉。
再次写下“一”字。
聂小倩已经能写出漂亮的一道横,而不是一条粗细不均的毛毛虫了。
她忽然觉得被蒲松龄的小手握住手背的行为有些尴尬,哪怕平日里两人之间没少亲密接触,她替他揉过手腕,摸过他的脑袋,半夜里被他抱着手臂睡过觉,但此时此刻,这种气氛下,照顾者与被照顾者的角色位置一互换,她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妥当了。
可能是习惯了照顾小朋友,蓦然被小孩主动照顾,她反而有些不适应吧。
她心底这样想着,不动声色的抖开了蒲松龄的小手,故作轻松道:“原来是这样啊,感觉也很简单嘛~我会了!看我自己写!”
她再次握笔写“一”,果然轻易就写出了一道完美的横笔画。
蒲松龄满意的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说:“孺子可教也。”
聂小倩噗嗤一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父亲平时就这么说你的,你现在拿来说我,倒是现学现卖,用的爽快!”
蒲松龄拍掉了她的手指,眼带笑意地板起脸,咳道:“怎么跟先生说话呢!还想不想学写字了!”
“是是是,蒲小先生,千万别怪罪学生,学生这里给小先生赔罪了!”聂小倩故作戏子模样对他拱手鞠了一躬,“还请先生继续教导,务必让小生学会毛笔写字。”
蒲松龄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新奇,问:“你为何强调毛笔写字,难道还有不用毛笔写字的方法?”
聂小倩怔了一下,蓦然笑起来。
“当然啦。其实我并非不会写字,只不过不擅长写毛笔字罢了。毛笔是软笔,而我习惯了用硬笔写字。”
“何为硬笔?”
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小蒲松龄一向很感兴趣,总是想要弄明白。
聂小倩想了想,觉得告诉蒲松龄硬笔的事情对历史好像没什么影响,便坦然说道:“硬笔就是笔尖比较硬的一种笔,比如炭笔、粉笔……”铅笔、钢笔、碳素笔。
当然,后面几种笔超越了时代水平,不好多说,她便将这些名字重新咽回了嘴里。
蒲松龄歪着头想了想
第四十章 书法[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