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在呢。”萧祈年心情愉悦,朗声大笑。
沈婉拿他没办法,只好一把抓起小几上的书,丢在他怀里,“看你的书去。”
“温香软玉当前,却要我专心看书,这也太难为人了吧?”萧祈年拿着书靠在软垫上,笑眯眯地道。
当年他得知自己去给他伴读时,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沈婉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没点长进。”
“没办法,谁让眼前的人是你呢?”萧祈年无可奈何地摊开手。
马车在山脚下歇了一夜,次日沿着崎岖山路向上,最终停在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空地旁。
萧祈年拉着沈婉的手下了马车,指着山下给沈婉看。
晨雾刚刚散尽,隐约可见远处的关隘兵营。似能听见随风而来的声音,旌旗猎猎,金鼓齐鸣。
这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道险关,也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你带我这儿做什么?”沈婉不解。
萧祈年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一直往山上走。行了片刻后,两人停在一座墓前。
墓碑高三尺,并无字迹,修缮得很好,只是孤坟在此,有些荒凉。
萧祈年道:“我去天牢见沈国公的时候,国公爷托付给我两件事。第一件,是借假死救你出天牢。国公爷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可也知道以你的性子一定会报仇,谁都拦不住。所以,他尊重你的选择。”
“第二件呢?”沈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无字墓碑,颤声问道。
“如果可能,希望我能在他和夫人自尽之后,将他们葬在这里。他自父皇做皇子在边疆带兵时,就在父皇麾下。从辅佐父皇夺取皇位,到诸王之乱与父皇在此力挫敌军,国公爷说有些事情就算是父皇已经忘了,他也不会忘。这辈子,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是无数次将对方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生死兄弟。”
“生死兄弟。”沈婉深吸一口气,走到墓碑前跪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手指在空白的石碑上轻轻游走,写下毫无痕迹的字,“提三尺剑,报知遇恩。这是父亲常说的话,也因为这句话,赔上了性命。”
“母亲劝过他很多次,功高震主之时若不急流勇退,早晚会有祸事。可父亲不想抛弃他辅佐了一辈子的皇帝,他不希望那个九五之尊真的变成孤家寡人。”
“人心易变,他不是不懂,而是不肯信。”
沈婉跪在墓碑前出神半晌,而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三个头磕完,见萧祈年迈步到了近前,撩袍跪在她身边。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从里面倒出两个朱红木牌。
一新一旧,萧祈年将新的那个递给沈婉。
沈婉接过来看时,发现上面用金粉写着萧祈年的生辰八字。
“生辰牌?”
萧祈年拿着旧的那块朱红木牌道:“这是母后向你母亲索要的,我一直带在身边。”又指着沈婉手里的那一块,“今天当着你父母的面交换,这礼才算是真正成了。”
沈婉这才明白,萧祈年手里那块木牌上也一样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交换了生辰牌,就是定下了亲事,只等着良辰吉日行大礼。
当时先皇后心里想给萧祈年定下这亲事,所以先要了沈婉的生辰牌,想着奏请圣上同意之后,再由宗正寺写了萧祈年的生辰牌送到沈家去。没想到,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出事了。
一搁置就是十几年,到如今才得以重续。
沈婉用力握住生辰牌,看着眼前无字的墓碑,渐渐泪眼朦胧。
她还记得,八岁那年生日时,父亲将她抱在膝头,与依偎在他身旁的母亲玩笑,说不知将来他的婉儿会找一个怎样的郎君,不知哪家的公子能有这样的福气娶到他的心头肉。
那时母亲笑着回答,少年夫妻,最好不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只可惜未必能走到老来伴,没有寻常人家白头到老的福气。
如今想起来,这话里是指着皇室嫡长子萧祈年的。
聪慧如母亲,早已看透了后宫女子注定色衰爱驰。
沈婉轻轻挽住萧祈年的手臂,两人一起静静地看着墓碑。
知道自己的女儿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了最初那个人身边,他们九泉之下应该也会放心吧?
直到日影偏西,沈婉与萧祈年才沿着原路往半山腰走。
远远地沈婉就已经注意到,原本被留在京城的随影竟站在马车旁,而且面色凝重。
走到近前,不等萧祈年询问,沈婉已先开口,“出什么事了?”
“有秦无疾的下落了。”
“可你没有动手?”萧祈年站在沈婉身后接着道。
随影点头,“因为他不能死。”
千里孤坟话凄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