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凶猛,眼见着是阻拦不住了。
萧祈年令随影和那四个人先带着阿武一家离开,他自己则陪着沈婉站在酒馆正门外面。
火已经从隔壁的院子蔓延到了酒馆的房顶,老房子的木头本就枯干,再加上夜里呼啸而来的北风,稍沾火星,整个屋顶都陷入火海。
沈婉盯着烧得正旺的酒馆,看着素日熟悉的一切消失在火光中,看着浓烟里摇摇欲坠的招牌,看着梁柱倒塌,火星四溅。
她轻声道:“这酒馆是九娘的心血,她将这地方当成自己的家。她小时候住在边陲小镇,家里靠着这样一个酒馆来维持生计。后来,那酒馆在战乱里烧得什么都不剩了。安稳平静的日子没了,唯一的生计也没了,就断了活路。幸而遇上了我师父,这才捡了一条命。可是,这样的奇遇终究是少数啊。”
说完,沈婉长叹一声,将目光移向周围。
酒馆的周围都是做买卖的人家,本该是安然熟睡的时候骤然遭难,甚至来不及伤心和害怕。
火势借着风力,一霎时就蔓延开了,想要灭火已是不可能,人都逃出来就是万幸了。惊魂甫定之后才想到,商铺里那些东西已经救不出来了。
哀嚎声伴着噼啪作响的燃烧声,越显出无能为力。这些人与越九娘一家一样,心血和赖以谋生的身家都在商铺里,一朝起火,全都成了灰烬。
火光照亮了半个肃慎城,看得人心里发凉。
“从前常听父亲说,守不住城就是对不起百姓。现在才真的明白,这话背后的分量。”沈婉低低地自语了一句,对萧祈年道:“咱们回去吧。”
这并不是肃慎城第一次遭到夜袭焚城,章怀英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启动了对策。将军府派了两队人上街救火,府前空场上也支起了大祸,烧着滚烫的水发给遭了火灾的人驱寒。
沈婉与萧祈年回到将军府的议事堂外,还未进去,就听见章怀英正在里面怒吼。
“不行,你这是在拿人命当儿戏。”
“既然来戍边,上了战场,就该有马革裹尸的准备。再说,你怎么知道这是诱敌呢?章将军,你若再不同意出兵,延误了战机,可是要被军法从事的。”
“军法从事?呵,凭你?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这焚城夜袭,内外呼应的手段,乌桓不是没用过。”
“既然知道这是他们惯用伎俩,你还不赶紧出兵?难不成要等着他们破了城外的关隘,兵临城下将我们困死?”
“正因为是惯用伎俩,才知道这一次不过是诱敌之计。假使真打算里应外合,当在城中遍地开花,绝无可能只有一个城区被烧。”
“也许是他们人手不够。”
“郑将军,夜袭最要紧就是攻其不备,一击不成便再难成功,岂有准备不充分,人手不够的道理?”章怀英明显已经不耐烦了,“他们城外没有接应的军马,只是几个细作在城中制造混乱后逃逸。如果我们贸然率兵出城,对面乌桓军马不知缘由,立刻就会触发战事。”
“触发战事,正好把他们打回乌桓。”
“我说过,你这是在拿人命当儿戏。一旦触发战事,派出去的这队人就回不来了。”
“那你给我一百精锐,我去追这些放火的细作。”
“不可能。郑安之,愿意去送死,你自己去。我不会让我手底下的兵,跟着你往死路上走。没有我的命令,谁敢领兵出城,军法从事。”章怀英怒吼一声,“在这肃慎城,我是守军主官,军中抗命者斩。”
“章怀英,你这样龟缩在城里,是折损我殷国的国威,我要上奏章弹劾你。”
“悉听尊便,话说完了就赶紧滚,我这儿还有事要处理。”
议事堂的门豁然打开,郑安之从屋里气冲冲地出来,见了门口站着的萧祈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大踏步往府外走去。
萧祈年与沈婉对视了一眼,听见屋中传出瓷杯摔落的声音。
两人忙进屋去看,只见章怀英坐在椅子上,气呼呼地握着第二个杯子,正抬手要往地上摔。
“舅舅何必跟一个纸上谈兵的纨绔子弟动怒。”萧祈年走过去,将杯子从章怀英手里拿过来,“他来这儿就是给您添乱的,认真生气,往后有您受的。”
“一样,都一个样!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爹定襄侯就是这个德行,打起仗来就不在乎底下的兵,用的都是些没脑子的办法。他是领了军功,可这军功下面枉死了多少人,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章怀英一拳砸在桌面上,“当时就不应该听沈将军的话,留那老小子一条狗命。什么临阵正是用人的时候,你看,后患无穷了吧?”
“爹向来对自己麾下的人心软,也是没办法。”沈婉拿了桌上的壶给章怀英倒了一杯水,送到他面前,轻声道:“这次细作放火,安心要挑起两边战事,您看得透,郑安之未必不明白。”
章怀英喝了一口水,稍微平息胸中怒火,虽不至于和颜悦色,但声调已经降下来了,“你怎么看?”
守城为民的真意[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