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怀英靠在椅子背上,目光移向萧祈年,“难道这赴约的事情,是你跟八王子商量好的?”
萧祈年无辜地道:“舅舅,这可是私通敌国,您慎言。”
章怀英挠了挠脸,问沈婉:“那他要是把祈年扣下了,我是救还是不救?”
“自然是不救。”沈婉含笑回答,“将军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殿下真变成了人质,按照规矩您必须要将此事上报给朝廷。圣上这皇位是怎么来的,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清楚。若朝廷决定不顾殿下生死,拒绝与乌桓议和,那圣上必定会背上残杀手足的罪名。”
“如果他们让我交出肃慎城,退守其他地方呢?”
“那殿下就死不得了,他是乌桓的人质,死了就是丢乌桓的脸。一旦被换回殷国,圣上这重情重义的名声就算立起来了。立好的牌坊轻易是不能倒的,人言可畏,便只好盼着殿下长命百岁。”沈婉回头看着萧祈年,“可他要是不死,会有人睡不着觉的。”
萧祈年对她拱手,悄声道了一句“佩服”。
章怀英心里将沈婉这番话细细想了一遍,蓦地笑道:“你这丫头,跟你娘亲一样聪明。”说完,笑容僵住,又渐渐落下,“要是沈将军听夫人的劝,兴许也不会落得这种结果。”
沈婉勉强弯起嘴角,“逝者已矣,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吧。”
萧祈年走上前揽住沈婉,对章怀英道:“既然舅舅没什么异议,那就派人去请郑安之来吧。早一日解决,也好早一日让三军将士卸甲休息。”
“也能早一日给你们完婚。”章怀英朗声大笑,起身自去门外找人去叫郑安之来。
沈婉红了脸,低头看着怀中暖炉不言语。
尽管她清楚官奴身份仍在,国公府冤屈未雪,自己不会嫁给萧祈年,也知道萧祈年不会答应娶她。然而章怀英的这句话还是让她面上做烧,心跳加快。
她想与他白头,就像阿武想守着他妻子一样。
可一切结束之后,萧祈年会娶一个断送了殷国大好山河的女子吗?
脸上的滚烫一下子褪去,金制的面具冷入骨髓。
“实在太冷就先回去吧,看你脸色都发青了。”萧祈年收紧了手臂,将她裹在自己披风里,“怎么又在皱眉头?气舅舅口无遮拦?”
沈婉回神,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如果齐恒文不单单是为了定襄侯呢?”
“你想说,他是乌桓安插的细作?”
“如果真的是,那就说明谍隐楼仍旧不信任我,因为我得到的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你已经得到了名单?”萧祈年似乎从这句话里想到了什么,“名单呢?”
沈婉一窒,她本不打算告诉萧祈年,不想自己在放松戒备的情况下,竟说漏了嘴,只好从袖中取出布包,连布带玉佩都交给萧祈年。
她不敢单独留下玉佩,谍隐楼与获麟亭师出同源,布上的文字如何读,萧祈年很容易看出来。
萧祈年看了一眼之后又原样还给沈婉,没有打开看,也没有询问名单上的名字,仿佛仅仅为了确认沈婉是不是真的拿到了名单。
“你不打算看看?”
“没有必要。”萧祈年笑道,“若是辛守之那样的人,容他在殷国也无妨。若没有辛守之的德行操守,为官之道,那他是不是细作也就不重要了,反正早晚要按律论处。”
沈婉愕然,盯了萧祈年半晌,道:“你还真是看得开。”
“这道理还是你教我的。”
“我?”
“只要他们都安分,守着自己在乎的人,过想过的平凡日子,那么这张情报网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可他们终究是乌桓的人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始终是个祸害。”
萧祈年微微一笑,“只要殷国与乌桓不再起战事,那么无论谍隐楼在殷国安插了多少细作,也都没有用武之地。”
“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萧祈年将额头抵在沈婉的发丝上,用低沉的声音慢慢地道:“既然我愿意相信,总会有人将心比心。”
这话别有深意,可沈婉猜不透他的心思。对于沈婉来说,萧祈年一向都是一个谜,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可又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布包,轻声道:“的确,事在人为。”
非我族类其心异[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