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站着,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了。
从车帘掀开,沈婉发现来的人是主事开始,就注定了两个人要经历漫长的相顾无言。
分明都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可到了要开口说的时候,又有诸多顾虑,欲言又止。
沈婉转头看向肃慎城的方向,“吴钩的图送到之后,八王子会立刻率兵奇袭。”
“你比离开的时候,长高了不少。”主事用他一贯轻柔的声音对沈婉道,“你父亲泉下有知,见你长大成人,为国建功,也一定会很高兴。”
“为国建功?主事已经安排妥当,即便没有我插手,也会有人把图偷出来,送到吴钩手里。”
那个曾用刀逼着她的人身手很好,好到足以让吴钩相信,他拼死一搏完全可以将图偷出来。
主事面带笑意,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
“我想,那个人也会告诉主事,我与吴钩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一转眼,你在乌桓也有七八年了。”主事感叹,语调如同夜里的风,柔且冷。
沈婉苦笑了一声,“七八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停顿了一下,沈婉决定结束这段隔了一层纱般的对话。
“我很清楚,按照获麟亭的规矩,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要接受质询和调查。您想问什么?”
主事淡淡一笑,“你如此说,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又何必再问呢?”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婉平静地道:“这么说,您是觉得我已经叛国了?”
“没有。”
“那是觉得我仍旧忠于获麟亭,不必质询?”
“也不是。”
沈婉一窒,又问道:“主事对我传回的情报不满意?”
“都很有用,每一分功劳我都记录在案。哦,这一次掌控整个肃慎情报网的功劳,我也会记上。”
“那主事这算是什么意思?”沈婉无可奈何。
主事看着沈婉,微笑道:“婉儿,你一向都是最能沉住气的那一个。”
可是今天她急于得到答案,急于知道在主事的眼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此话一出,沈婉立刻意识到,她需要找一个借口将这异常遮掩过去。
垂头想了想,她低声道:“因为在生气。”
“你也说了,这是获麟亭的规矩。”
“不是因为这个。”沈婉犹豫了一下,“主事答应过我,我加入获麟亭成为一名细作之后,我的身世就是唯有你我才知道的秘密。无论何时,对任何人都不会说。”
“可我说不说,晋王都会知道。”
“怎么可能?”
“获麟亭每一个细作的来历,都是有记录的。”
“可那些记录……您是说他,萧祈年他有权翻阅记录?”沈婉目瞪口呆,在获麟亭唯有主事知道记录在何处,知道查阅的方式。“您要把获麟亭交给萧祈年?”
主事负手看向萧祈年站立的方向,“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手上没有本钱怎么行?”
可这本钱有和没有似乎区别不大,获麟亭是朝廷从未存在过的衙门,干的也都是无法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也正因如此,沈婉才如此坚决地与沈家撇清关系。
每一个加入获麟亭的人,都将终生与谎言为伍,背叛和欺诈是他们的本能。沈家的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沈婉不希望自己辱没了国公府的门楣。
“这么说,对我的质询和调查,将会由下一任获麟亭主事来完成,所以您才会不置可否?”
“他相信你。”
“他相信的是沈国公的女儿,这身份是会让他失去理智的魔障。”
主事笑道:“他没有感情用事,今天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按照我与晋王殿下的约定,他此时应该在将军府。而不是因为担心沈国公的女儿,置自己安危于不顾,孤身一人追踪吴钩的马车来这里。”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注意到,刚才送他们来的马车夫,就是事先安插在吴钩身边的人。
沈婉自顾自地笑了一声,“他与主事约好了在此见面。”
主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你似乎很失望。”
“没有。”沈婉矢口否认,立刻转了话题道:“如果主事将获麟亭交给晋王殿下,只是为了让他东山再起,能够在朝中立足,那大可不必这样做了。”
叛国则有辱门楣[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