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儿子慕容孜青打铁。他们的脚边已经放了一堆打制好的铁器:犁铧,铁锨,斧头,锄头……
慕容孜青这一年十二岁,喉结刚刚成了型,柔软的绒毛在嘴角细密地铺上一圈,身上鼓胀起了初具规模的肌肉,肌肉里渗出汗来,流淌在古铜色肌肤上,在炉火映衬下,泛出耀眼的光芒。
慕容孜青的娘锦棠在一旁的厢房里包捆东西,顺便把几张烙饼和水袋裹在了行李里。
“行头都打点好了,”锦棠拍拍卧室的门。门内传来“哧哧”的铁器淬火声。
“你俩明日早些出门,早早卖光了,多换些粮食回来。”
这是曲曲折折隐匿在芦苇荡里的凌铁匠一家。方圆百里的燕丘芦苇荡,除了这家人,再无人烟。每半年,这家人出一次远门,到集镇上卖掉铁器,换回半年的口粮。每次出门,都关系着全家接下来半年的生计,因此这远行显得隆重而盛大。
天色还未亮,就得先行水路,轻舟长蒿,在半明半暗的晨光中左划右弋。慕容孜青总是记不清这一段水路。转到陆地,他就有了明晰的记忆,可以从容地推着载满铁器的小车,跟在父亲身后轻快地走了。他喜欢出门。每半年一次的出门,都像他的节日一样。集镇上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令他眼花缭乱。
父亲在整个行程却一直十分机警——用他的话说就是,“尽量别和外人打交道!早卖完了,快兑好粮食,早回家!”话是这么说,每次回家前他总要偷偷捎些鲜亮的衣裳头绳什么的给锦棠。慕容孜青虽然才十二岁,心里却明白着呢。
打这一年初春开始,慕容孜青的睡性就大得很。有时半夜会从目眩神迷的梦中惊醒,重重叠叠的灼热烧遍全身后。
这天娘喊了他一次,他应了两声,一个自己在督促自己:“快点起来,跟爹到镇上去!”另一个自己却又不由自主地陷进了那个未尽的绵软的梦里。
……
一路都是好风光。芦苇是上天给予这一家人的恩赐。这恩赐密集成片,浩淼似海。深秋时节,无边无际的芦苇长成一片汪洋。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瓦蓝的天上游荡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黝黑大地上绵延着一片片广袤的芦苇之海。
柔软蓬松的芦苇垂在纤细的茎杆上,垂出一种近乎性感的姿态。白色的芦絮随风漫溢,不时撞到耳朵和眼皮上,撩拨得少年心里痒酥酥的。小舟在一个隐蔽的渡口泊住,慕容疏把船系牢了,父子二人把推车从船上推下来,开始了愉悦轻快的陆地行走。
这样的旅途中,慕容疏有时会给儿子讲述一些往事。无非是江湖恩怨,倦鸟归途。渐渐地,在慕容孜青心中,描绘出了父母的传奇和自己的身世。
父母原是江湖中人,在有了他后,就开始隐居在这片芦苇荡里。他自小跟着父母习武。一家人都使长斧。据说抓周时,他撇开刀枪戟钺,一把握住长斧的长柄就不肯松手。这令父母欣喜若狂。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话 叹息与无奈(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