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碾碎的感觉。
不只有他,还有他无辜的母亲。
记忆里的画面逐渐清晰。
九年前的那个午后,如一的母亲带着人气焰嚣张地闯进他家。
那个整日里一群男男女女凑在一起吞云吐雾谈笑不止搓麻将的小卖部。
当时,那么多牌客在那里,一身名牌趾高气昂的女人就那么指着裴识予的母亲扭曲着鄙俗的嘴脸旁若无人道:“我当是什么家庭,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养出来的孩子果然市侩。”
她透过缭绕的烟雾鄙夷不屑地看着正在给客人发水果的裴识予的母亲,语气是那么尖酸刻薄:“果然是交际花教出来的儿子,聪明,知道搭上我们家别说少奋斗几十年,这辈子都不用愁,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交际花”三个字有如巨石砸在裴识予的耳朵里。
她将这条街只敢背后议论,不敢明面说的话,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裴识予爸爸早逝,妈妈独自一人开了这个小卖部养生活。说是开小卖部,其实小卖部没做多少生意,正经赚的是后头那两台麻将机的台费。从为了拉扯裴识予长大到后来的为送裴识予读书,裴识予的妈妈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约人去她那里打牌。她特别会说话,人人都知道她。
因此,传了些风言风语。
最过分是有一次一个喝醉酒的伯伯在他家打牌,看到给他们端茶倒水的裴识予妈妈,兴致来了,说了句:“这要放在古代,这儿就是青楼的存在!”
打那儿起,街上便传起了裴识予妈妈不是什么正经女人的传言。
而又因为他妈妈人脉广、有本事,这些人遇事又要请他妈妈帮忙。
事后,又是另一番评头论足。
他不想回忆他妈妈当时听到如一母亲那些话的表情。那天到底有多不堪,他是一辈子都不想记起的。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在此之前如一的母亲才找了他,他明明才与她约定好待他好好审视自己的能力,好好正视这段关系,他会给她答复。她怎么可以转身就找到他家来向他无辜的家人发难,让他妈妈当众下不来台。
他认为她找到他,说的那些话,已经是他自尊心承受的极限。
他不知道如一知不知道这件事。
总之,通过这件事,他算是明白了,在尊严面前,一切都不值一提。
所以,后来他丢掉了整整二十年来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弃医从商,金钱、权利、地位,他统统都要。
晦暗中,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方一双瑞凤眼微眯,薄唇下坚毅的下巴连着紧绷的下颌线,完美的五官,棱角分明,身体的每处线条都堪称完美。
谁能想到,这张冷峻的脸其实笑起来是有酒窝的呢?温柔性感的浅浅长酒窝。
他终是去了书房。
拿起桌上的毛笔,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这是他的习惯,这么多年来,每当情绪浮躁,他都会用写字的方式来让自己冷静,写的很杂,从诗词到经文。
直至宣纸上出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他的猫年年捣乱,打翻了砚台,用蘸了墨的小爪子碰了碰他的手臂。
这只白褐色的中华田园猫原是只流浪猫,被裴识予收养,细致入微地照顾,如今白白净净,可爱漂亮极了。
他抱起年年,自言自语:“怎么你都知道亲近我,而她,却一副拒我千里之外的样子?”
年年瞪着双迷人的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很认真在听他说话。
“算了。”裴识予将它放到地上,“去睡觉吧。”
拿起一旁的外套,他拨通好友程昱的电话,也不管现在是几点,说:“出来,老地方。”
裴识予口中的“老地方”是他们常去的一个酒吧。
程昱到的时候,裴识予在那光影交错间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眼角眉梢都沾染了醉意。当他把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事说给程昱听后,程昱问:“所以你现在怎么想的。”
裴识予有那么几秒钟的恍神。
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或许换句话说,他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
程昱看出他的犹豫,说:“识予,这么多年了,你没有走过回头路的。”
这么明显的提醒,裴识予怎么会听不懂,可再明白,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那你又为什么非你老婆不可?”
说实话,程昱瘦了很多,状态明显没有从前好,看起来很颓靡。那是因为,他满心期待迎来的孩子没了。
裴识予:“你强求了。”
程昱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是,我强求了,而我们现在并不幸福。”他成功把自己变成了她的囚牢,她也成功让他失去了理智。他们互相折磨。
裴识予:“后悔吗?”
程昱没吭声。
后悔吗?
他不后悔,如果他没有强求才会后悔。因为至少现在,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认识这么多年,彼此的喜好性格没法再熟悉了,裴识予怎么会不懂程昱的沉默?
和他碰了个杯,裴识予说:“那就得了。”随后一饮而尽。
之后又不知道喝了多少,裴识予是被程昱扶上车的。帮他叫了代驾,程昱交代好地址。
车开到半路,裴识予突然让司机改方向去霁园。
刚进门,他便将女人压在了墙上,大幅度的动作将衣帽架带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识予……”女人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脖子上已然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印记。
裴识予呼吸急促,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暗潮翻涌。
“你喝酒了?”褚迎支撑着他。
“别说话……”他吐出的全是酒气。
一路纠缠,两人最终倒在了床上。
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逃避什么,裴识予的每个动作都很重。
……
褚迎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和裴识予之间的关系。
说是朋友,他们却越了界。
说是恋人,他们又没有确立关系。
她从裴识予最低谷时起陪在他身边,直至他有今天。
他们的第一次是因为醉酒失误。为了撑持这段关系,她甚至说出了都是成年人,让他不要放在心上这种话。
当然,裴识予没有理由不顺着她给的台阶下。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就这样,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且只限于性的关系。
是谁说男人就吃这一套来着——我不对你做任何要求,我只求你让我爱着你。
第2章 心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