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的纯白,不再是死寂的裹尸布,而成了灵魂漂洗的炼狱。陈默(阿鬼)从锈蚀的深渊边缘被那缕微光拽回,意识不再沉沦于粘稠的血色幻境,却跌入了另一种更为清醒、更为残酷的境地——意识的囚笼。
他能“感知”了。
感知身体: 左肩断口处,那被厚厚敷料包裹的虚无,不再是麻木的空白,而是化作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存在性疼痛”——一种对已失去部分的、幽灵般的感知。每一次呼吸机强制的送气,都像钝器撞击着断裂的肋骨,引发胸腔深处沉闷的共鸣。右臂,那仅存的肢体,沉甸甸地搁在冰冷的床单上,指尖传来消毒水和自身腐败组织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微弱气味。每一寸皮肤都仿佛被无形的砂纸打磨过,暴露在流动的空气中,带来持续的、细密的刺痛。这具残破的躯壳,成了他无法逃离的、持续尖叫的刑具。
感知外界: 他能听到!心电监护仪单调而固执的“嘀——嘀——”,像丧钟的倒计时。呼吸机有节奏的嘶鸣,是死神的叹息。护士换药时敷料剥离的轻微撕拉声,如同在撕扯他灵魂的创口。还有……脚步声。沉稳、规律、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停在他的床边。是张振。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层层绷带和病号服,直刺他灵魂深处最肮脏的角落。
他挣扎着,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想要撑开那如同被焊死的眼皮。眼睑下的肌肉剧烈抽搐,额角青筋暴起,汗珠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从紧闭的缝隙中渗出。终于!一道极其狭窄、模糊的光缝挤了进来。
视野是摇晃的、失焦的惨白。最先清晰起来的,是张振俯视的脸。那张脸刻着疲惫、凝重,还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目光交汇的刹那,陈默(阿鬼)的灵魂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张振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沉重的、如同翻阅卷宗般的了然。他知道了!关于“阿鬼”,关于“骡子”,关于老周儿子的死……所有的真相,都在这双眼睛里!
他想说话!他想嘶吼!他想忏悔!他想辩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的喘息。声带如同锈死的齿轮,任凭意识如何疯狂驱动,也无法拼凑出任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只有涎水,失控地从扭曲的嘴角滑落,浸湿了颈下的纱布。
失语!
这比身体的剧痛更残忍的判决!他被剥夺了最后一丝为自己(无论是辩解还是忏悔)发声的权利!真相如同烧红的烙铁,悬在他的灵魂之上,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那灼热的温度,却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去触碰、去回应!这沉默本身,成了对他滔天罪孽最响亮的控诉,成了钉在他灵魂十字架上最沉重的铁钉!
就在这无声的审判几乎要将他再次压垮时,他的目光艰难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般,极其缓慢地移向门口。
一个小小的身影,被女警轻轻牵着,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是小雅。
她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左臂打着石膏,挂在胸前。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她看到了病床上那个被各种管子缠绕、形容枯槁、失去左臂的“叔叔”。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困惑和……悲伤。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她极其轻微地,用那只能动的小手,对着他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挥了挥。一个笨拙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孩童的问候。
轰!
这一挥,如同在陈默(阿鬼)死寂的灵魂荒原上投下了一颗纯净的核弹!那缕曾将他从深渊拉回的微光,在这一刻,具象化了!不再是幻觉中的星辰,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带着伤、却依旧向他释放着微弱善意的孩子!
灵魂深处那蛰伏的、代表着罪孽与毁灭的“锈蚀”力量,如同被强光照射的毒虫,瞬间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反扑!幻觉中,他仿佛看到自己仅存的右臂再次不受控制地异变,皮肤下暗红的纹路暴起,指尖化为利爪,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要撕碎眼前这缕让他痛苦又渴望的光!这是深渊对他背叛的惩罚!
“不——!” 意识在无声地咆哮!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逃避,而是带着毁灭性的决绝!他用尽灵魂所有的力量,死死地压制住那暴走的异变冲动!那是一种
第35章 失语的审判,有形的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