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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雪与火[2/2页]

来自神的委托 Mu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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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产生了某种归属感。
      渐渐的,救援队的整理区域越来越小,很快就到了他附近,他躺平了紧闭双眼,心跳得很快。
      救援队的行动似乎慢了下来,一边处理废墟,一边聊着些什么。
      “又是火灾?怎么这一带的火灾这么严重啊?”
      一名御塔人一边溶化木材,一边抱怨。
      “你知道什么,就铁腕社群这种地方,不着火都怪咯?”
      另一人一边说话,一边喘着粗气,把沉重的石料掷到地上,发出震动耳膜的碎裂声。
      “我听说这里的人啊,藏了很多高度酒,特么喝起来跟不要命一样,你说夜里一喝醉,再点根烟什么的,着火不是常事吗?”
      “唉,其实这种地方该管管的。”
      “得了吧,现在域主忙着巴结铂德家族,一心一意想晋升到钻石阶,哪有时间管理这种破地方。”
      一个听起来要老练,成熟得多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闲聊:
      “行了行了,都滚去干活,把把火场打扫完,跟你们无关的事情别多话!”
      “队长,这里还有活人!快来看!”
      顿顿听到有人在他耳畔喊。
      他压低了呼吸的声音,眼睑紧张地颤抖着,紧张地等待对方发现自己。
      冷风紧接着漏了进来。
      庞大的遮掩物一一撤离,余烬中那股熟悉的,破败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新鲜的空气。
      天光刺伤眼球,冰冷刺伤皮肤,腥臭刺伤鼻腔。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太久,忘记了自己衣不蔽体。
      他慢慢睁开眼睛,透过御塔人们高大,强壮,挺拔的身影,去看四周的断壁残垣,看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家。
      御塔人看着他,因他的沉默而沉默。
      记忆的自我保护被摧毁了。
      那一瞬间,他终于清晰地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隆冬的拗哭,比昨夜的雨雪更大。
      “好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老人扎了个丸子头,但因为发量过于旺盛,看起来像一个花白的扫帚。
      “放开我,放开我!”
      他愤怒地拖拽着老人的手臂,想要将对方拖在原地,却被对方半抱半抓地往前走,最终还是抵达了目的地。
      一条平庸的街道,一栋平庸的三层楼建筑。
      “我有异能的,我只是忘记怎么放了!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他哑着嗓子,怒气冲冲地朝老人大喊。
      他朝着老人张嘴,拿手指去抠自己的喉咙,抠到都干呕了,连点火星子都见不着。
      “啊!!!”
      顿顿恼怒地那拳头撞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不想要的时候,异能偏偏找上门来;想用的时候,却半天都用不出来!
      距离那场大雪已经过了一个月。
      御塔人将他带进白塔,供他的吃穿用度,给他提供了房间,还二十四小时呵护,看护他。
      这些都是他未曾得到的。
      一开始,他还沉浸在悲拗与恐惧中,无论哄骗还是严审,一概不答。
      但当他习惯了高塔内舒适的床铺,芬芳的药品和新鲜的食物。便将自己拥有异能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知道,只要施展出异能,他也可以和那些救援他的人一样,成为一名威风,挺拔的御塔人。
      但是他失败了。
      毁灭仿佛幻梦,无论他如何刺激自己的喉咙,甚至生吞一碗肥腻的牛油,都无法激发出半点火焰。
      那群御塔人也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变成了几天后的半心半意。
      便是在他失败的第七天,扫帚头的老人,申请将他领养,一路带到了这条街道。
      儿童最为敏锐。
      从高耸的白塔到低矮的商铺,从如新的房间到尘扑的街道。
      他哭了一路,也喊了一路,却始终是被带来这里了。
      “你放开我!”
      顿顿手脚并用地攻击这名老人,甚至用牙齿去咬,去吐他口水。
      尽管老人哄了他一路,他却恨透了这个人。
      倏地,老人拖拽着他的手臂,迅速地将他拖进暗巷,狠狠地撞在墙上!
      黑暗中的记忆又袭上心头,他看着老人的脸,那张和善又卑微的脸,在半光半亮中,显得阴森而诡异。
      “我知道你觉醒了,但是你应该感谢我把你救出来!不然等你真的放出一能来,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老人的嗓音很低,仿佛一块砸开的玻璃,一下一下挂着见骨的皮肉。
      “你……你胡说!”他挥舞着拳头,奋力地打在老人的额头上。
      老人又是捏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墙上狠狠一撞,撞得他头晕目眩。
      “你以为那些御塔人是在等你施放异能,好让你加入他们吗?”
      老人眯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他们在等你觉醒,等你放火,好确认你是纵火的凶手,给你安上罪名,发配到烈焰苦狱去,你知道吗!”
      顿顿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八岁那年,自己去偷酒的那个夜晚。
      如果那一晚自己成功了,可能会越偷越大,越偷越熟练,直到某一天犯了众怒,被意识不清醒的酒客打死。
      原来很多事情没有对错,无论成败,都是死局。
      他眼睛里的光迅速暗下来。
      “放我进去吧,不是要领养我吗?”他说。
      扫帚头的老人将他放到地上,牵着他走出巷子的那一刻,又变成了那个耐心谦卑、乐于哄骗的老顽童。
      老人请请扣响野草园的门。
      “麦加罗,孩子送来了。”
      “稍等。”屋内传来另一名老人的声音。
      他站在街道上,不去理会路人们的絮语与视线,感觉不到一丝尴尬与不适。
      是另一个严厉的家长么?还是一个假谦卑的老人?亦或是等着他觉醒异能,好把他当摇钱树的商人?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一股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
      蜡烛的光线,重新点亮了他本已灰暗的眼睛。
      光着脑袋的女孩手捧蛋糕,慢慢地向他走来。
      “祝你生日快乐,”
      稚嫩的声音唱。
      “祝你生日快乐,”
      拄着拐杖的老人,高挑的成年女性,有酒窝的短发少女,戴眼镜的哥哥,气质儒雅的男性。
      “祝顿顿生日快乐——”
      他们一个接一个加入了歌声,缓缓走到他面前,蜡烛的火光,让他的双眼缀满繁星。
      “祝你生日快乐。”
      头发深棕,瞳孔湛蓝的矫健少年突而出现,从楼上高高跃下,极为准确地把一顶生日帽戴到他头上。
      他哭得特别大声。
      “说,今年又许什么愿望了,是不是许的觉醒异能啊?”
      瓦兰搭着他的肩膀,老神在在地说。
      “我早就觉醒了,只是用不出来而已。”
      顿顿拿手肘撞开对方的手,不屑地说。
      “得了吧,你都说多久了,还描述得有板有眼的,什么能喷火,喉咙会觉得沙哑,怎么怎么地,我看你是得了妄想症。”
      “我真的有异能!”
      他恼火地昂着脑袋,气冲冲地对瓦兰说。
      “行行行,你就是有。”瓦兰瘪着嘴,不情不愿地看向窗外,湛蓝的瞳孔突然变得很深。
      “艾露米前几天也觉醒了,要是你也觉醒了,就只剩了我来。”
      顿顿随着瓦兰的视线,俯瞰熙熙攘攘的石月街。
      来到这条街道两年,尽管一抬头就能看见白塔的身影,他却已经不再憧憬。
      委托社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包括艾露米。他们觉醒了异能,都能成为代理人,唯有他和瓦兰,无事一身轻。
      “其实我觉得,没法觉醒也不是坏事。”他说。
      瓦兰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恶狠狠地说:“我看你是安逸惯了,不觉醒异能,怎么成为代理人?”
      “不能成为代理人就不能!成为代理人有什么好,异能说不定还会伤人,你忘了之前异能者伤人的新闻吗?”
      “嘁,那以后呢?让社长养你一辈子啊?还是干脆离开野草园?这里是委托社,成不了代理人,我可不敢厚着脸皮留在这。”
      顿顿一时无法反驳,只得黑着脸不说话。
      “怎么了,生气了啊?”
      瓦兰见状,扑上来挠他的咯吱窝,挠得他哈哈大笑。
      “喂,哈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
      他挥舞着拳头反抗瓦兰。两人一路厮打,瓦兰假模假样地让他,很快被他逼到了三楼的窗台。
      “服不服,服不服!”他踮起脚捏着瓦兰的脖子,恶狠狠地喊。
      “服了服了,服了。”瓦兰气喘吁吁地说。
      他刚刚松手,瓦兰的双手便蛇形蹿上来,直捣他的咯吱窝,挠得他浑身发痒暴跳。
      顿顿下意识地反抗,扭着瓦兰的肩膀把他往后推,却反被瓦兰的力气揪起来打了个转。
      他们都忘了这是在三楼,一个不小心,顿顿的上半身悬到窗台外。
      “别闹了,我要掉下去了!”他瞬间反应过来,高声喊道。
      瓦兰的反应比他更快,几乎用了全力扭转他的身体,刚将他放稳到地上,一个不慎,自己的身体彻底倾斜了出去。
      “瓦兰!”
      他抓住瓦兰的手臂,眼看着瓦兰的双手在他手中越滑越远,最终紧紧掰住窗沿。
      他探出窗台,惊惶地看着瓦兰双腿悬空,在空中无助地晃动。
      “我接你上来!”
      “不行……我爬不上来,我就能跳下去。”
      “我……我……”
      “你不是有异能吗?用你的异能,把三楼的遮雨帘烧断,遮雨帘掉下去的时候,我能用它作跳板,跳到地上。”
      “这根本不可能,”他焦急地回绝,“而且,而且我的异能还……”
      “我相信你。”
      瓦兰笑得很勉强。
      他浑身是汗,扒在窗沿的手指已经紫红了。
      顿顿不再说话,急匆匆地跑下楼。
      楼下围观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开始组织营救。
      但顿顿知道,瓦兰撑不到那时候。
      他看着委托社的屋顶,宽大的遮雨帘,如果轻飘飘地落下来,的确可以成为瓦兰的空中跳板。
      但问题是,他要越过瓦兰的身体,将那处遮雨帘烧断,使其掉到地上。
      他焦急地抠着自己的嗓子,鼓起嘴巴对着阳台的三楼喷吐,却始终做不到。
      母亲的死亡,御塔人的身影,扫帚头老人的话,都在他耳畔不断地回荡着。
      瓦兰的身体一顿,又是一顿。
      他吼,他喊,却始终无济于事。
      快啊,快啊!
      他喷不出来。
      他会毁了一切,他会伤了所有人,他会把一切搞砸。
      慌乱中,他看见瓦兰转过头,满身大汗地看着他,对他比了个嘴型。
      我相信你。
      很多事情,没有对错,无论成败。
      少年的喉头冒起火光,喷涌出极具技巧性的,长虹般的烈焰,完美地擦过瓦兰的身体,烧断了顶楼的遮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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