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摆在明面上问他要个交代。
他扯了扯袖角，皮笑肉不笑道：“许久不见了师弟。”
弋黎勉强抬抬眼皮，回道：“天尊诸事繁忙，自然不似我在山上终日无事。”
“听闻师弟收了徒弟？”
弋黎只一瞬神色微动，颇为微妙道：“这天下不愧是天尊为首，连我收了个徒弟都知道。”
玉清继续笑道：“师弟得师父疼爱，自是有一身本事需得流传千古。”
弋黎用鼻子哼一声：“师父教我东西你与润元都在，怎的我收个徒弟天尊如此关心？”
玉清笑而不语，有死士来报，他便移到一旁，弋黎冷着眸子看玉清，玉清在听完下属禀告后颇有深意看他一眼……
他心道：难不成山上出事了？
只闪过一丝念头，便告知润元先走一步，玉清却追了过来，沉声道一句：“师弟当好生教导自己的徒弟，莫因着几个毛孩子伤了你与我的情分。”
弋黎眯了眯眼睛，如今的玉清，他丝毫找不到与他有半分情分……相视半晌，没有回一句话，便驾云走了。
他蹙眉，阵法被破了许多，在清凛的雪花下覆盖着极浅的血腥味。果然动过手了……趁他走按捺不住了……
万籁俱寂。
他行到至空房里，敲敲门，屋里传来一道带着迅猛之意的声音：“谁？”
他微微一愣，道：“是我。师父。”
至空方才动手时还是受伤了，内力也有所损耗，到底是被仙器伤在身上，又怎么可能是简简单单的皮外伤？为了不让云末担心，于是施了障眼法，她修为浅自是看不出，弋黎敲门时，他正咬着牙替自己将那钩镰锁上带了毒的肉割去……
半晌后他才穿好衣服来替弋黎开门，满室血腥味，他唇色苍白，弋黎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问道：“受伤了？”
“一些皮外伤，不碍事。”
弋黎便又问：“你师妹可还是没回来？”
“回来了，现下应歇着了。”
他又拧眉问：“没伤着她吧？”至空还没回话弋黎便道：“算了我去瞧瞧她。”
他微微摇头一笑，弋黎当真偏心眼。
弋黎在门口轻声细语道：“徒弟可歇下了？”
云末正躺在床上想今天与至空的对话，闻言坐起来：“师父回来了？”
听她声音无恙弋黎便道：“没事就好，徒弟歇息吧，师傅先走了……”
云末笑笑，出门时弋黎已经飞走了。
她将门合住，笑容却凝在脸上，为何师父会来看她有没有事？师父不在也知山上被袭了？想必他是匆匆忙忙赶回来，他又是哪里听到的风声？以及方才遇到的五位凤凰……这一切都是为何？
她诸多疑问未解，盘腿坐在塌上思量……至空究竟是何身份？弋黎虽对他颇严厉，却待他更像是相熟多年的挚友，而非徒弟，加之追杀他的那些杀手，所持武器都是上好神器，普天之下，敢在弋黎上神地界动手伤他徒弟的……云末抬抬眸，若有所思向上一看……
至空他，他的对手是天庭？
可天庭为何要对他下死手……她游历甚久，也听得一星半点关于玉清的行事之风，若说单是因着至空修为颇深就如此，她倒是不信……
她眸子陡然一凝，她曾听闻那前妖王之子被玉清追杀不休的传闻……她总觉得离真相很近，却又不敢去贸然揭开，若他便是那前妖王之子……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为何弋黎肯护着他，为何又是弋黎前脚一走后脚便有追兵，也为何会有凤凰那样的神物来通知她来助他，更解释的通的是……为何他说诸事未完……也为何他那般隐忍，那般压抑克制，竟连多喝些酒都不允许自己去做……
若他是传闻中的那位……她又该如何？她帮得上他什么……夜深……
一只小老鼠悄无声息爬进了云末的屋子，云末将写好的纸张放在小老鼠的肚皮下，轻声道：“阳陵山故泷亲启……”她问的是，那五只凤凰的由头。一只龙，总归比她知道的要多些，虽只见过一面，云末却觉他甚是可靠，也值得托付。末了还加了句：我必然会照顾好承薇，先生见识广博，定会替我解惑……
也是捏住了故泷自以为是和喜欢戴高帽，故泷拆开后看到“见识广博”四字便是一笑，忙颠颠去根据云末的描述查了……一日后，云末与至空从斋堂出来，他从袖里递出一纸条给她。她垂眸展开，少方，入轮回，为凡人一世，无腿……南阳处……
她蹙眉，转世竟还是个无腿的……
语气甚是微妙道：“师兄真是厉害，不出这山也能轻松完成我需得跑断腿也不一定有成果的事儿……”
至空目光缓缓，“所识多些罢了。”
他的所识就是那冥界方秉钧。似君子之交，方秉钧如今在冥界地位极高，查些东西自然不难。
不料云末反唇相讥道：“我与师兄相处半年有余，都不知师兄是何身份，师兄果然深不可测。”
至空微蹙眉，道：“是何身份都不重要，我是你师兄，又哪里需要别的身份？”
云末接到故泷回信，知道那五只神鸟乃是五位老帝君的原身，五位万年不曾在世间露一面的帝君替他报信，说他身份简单谁信？故泷办事甚为细致，将老帝君同老妖王相交甚好的事一并告诉她。她的把握便成了九成……
她笑笑，无意道：“师兄可听闻玉清追杀前妖王之子的传闻？”
至空眉头一跳，蹙眉，“不曾。师妹可饿了？听师父讲这么久，当是累了……”
她又缓缓一笑，将纸条揣进袖里，道：“师兄不急，与我再说会话吧。师兄没听过，我便讲给你听。”她仔细观察着至空的表情，想从那张英俊的脸上瞧出些东西来，可他只微不可见的蹙着眉，神色如常……
“老妖王之子出生之日天有奇像，传言道是下一任天尊出生，玉清便颇为忌惮，着死士灭了妖王妖后，而那孩子却活了下来……传闻说，玉清到现在为止，都依旧在追杀那老妖王之子……”
至空抿着唇，望一眼紧盯着他的明亮眼睛，若有若无笑笑：“师妹竟爱听这些无根据的传闻？”
云末也跟着一笑，“那便说些有根据的……”
她幽幽道：“前日来杀你的，究竟是谁派来的？”
至空目光沉沉望她，一言不发……
“我再问你，你为何不能下这苍台山？半年前我们被冥界将士追踪，你让我先走，那时你以为是谁在追你？”云末声音越来越轻，可表情却越来越凌厉，她眸色深究，一丝一毫不容他喘口气。
“我问你，你克制隐忍，师父与我同醉时唯你清醒，当真是你不好酒还是怕醉时敌者来袭误事？”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映在他眼里，再不说一字一句，至空心知她定然已经全部知道了……
他默默移了眼睛负手看一眼天空，声音柔软道：“今日阳光甚好。”
云末抬眼看去，几不可闻道：“我等你告诉我，可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要我自己去一点一点查……”
至空笑笑，垂眸道：“我便是那传闻中的老妖王之子，玉清杀的，这便是我……”
纵是已然知晓，听他那般平静讲来，云末心头依旧是痛了一下……
至空从未与谁主动讲起过自己的身世，着实是不想被谁同情，以为会格外沉重，开口却意料之外的平静，似乎在说：今天晚饭吃面，我都准备好了……那般的随意轻松……
他侧眸看她，道：“可是同情于我？”
她无力摇摇头，道：“如今你成长的这般好，也无甚可同情的……只是有些心疼你，心疼这些都得独自担着……”
至空微愣，他以为四分不忍之心的云末定然会觉得他是个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可怜虫，可是她却心疼他独自担着这一切……他垂眸，心软成一片……
云末握了握拳头，道：“今后便有我了，你不必独自担着了。”
云末深知，世人以为平等而独立地陪伴在对方身边，共享雾霭晨曦，惊雷霹雳就尚且算得上长情与深爱，在她看来却远远不够，要有多勇敢，才会决定去做那位的战友？去与他一同与天作对……
可她决定了，就会勇敢，去做他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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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清路尘，妄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出自曹植《明月上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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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明月高楼[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