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会不会被吓到。
“小赵啊,这人啊,真的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四十年前,若没有宋老爷的知遇之恩,到今天我怕还是个民工。我看你这穿着,应该也是中底层人家的孩子吧,考上墨城大学不容易,好好珍惜啊!”
“那吴叔,不知您和宋老爷之间有什么故事?”赵行川眨巴着眼睛。
“好好好,小辈想听,我便说说罢。”吴叔清了清嗓子。
“那年我才16岁。那时候啊,老天爷为难老百姓,气候完全乱了套,庄稼收成不好,全国都在闹饥荒。光饿着肚子还好,挖挖野菜,啃一啃树皮,也就撑过去了。但是祸不单行啊,我们村子上,有户人家的老太太年事已高,饿着饿着就西去了。儿子没尽孝心里过不去,于是每天打井水,给死去的老太太擦一擦身体,为了多看几眼。不过啊,这暑天热死人,尸体哪有不发臭的?等老太太尸体臭了,邻居受不了了,就组队去他家闹。儿子正在丧母之悲中呢,拿起菜刀就要砍邻居,吓得几个邻居再也没敢去他家闹。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老太太身体腐烂更厉害了,他家附近蛆虫遍地,臭味百米之外都闻得见。大家本来就饿着肚子已经很难受了,又被恶臭折磨的死去活来,于是又商量了一下,趁着老太太儿子下田时候,抬着那腐烂的不成样子的老太太躯体,丢在村口的河里了。”吴叔停了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没过几天,大灾变便降临在村子里。村口那条河的水,通着村子里的家家户户。腐烂的尸体产生了大量的病菌,顺着河水,进入了每户人家的水缸里。不出一天,村子里所有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通通染上病菌。那种感觉,仿佛五脏六腑被一针针的戳破,凄惨得很!第二天一早,村子里开始死人了,这一死,便止不下来。等到傍晚时分,压根就没有活人了。”吴叔眼神空荡荡的。
“那您没有被感染吗?”赵行川挠了挠头发。
“我当然也被感染了。我亲眼看着爸妈,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死在我面前。那时候疼的已经忘记了悲伤。走到死亡的边缘时,我感到吸不进空气。我在地上爬,爬到大门前,想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疼痛难忍啊,疼的手指一直在刨土,指甲全折了。似乎到了生命最后一刻,我又想起我的父母姐妹,想和他们死在一起,于是我便往回爬,可是已经没了知觉。”吴叔眼角似乎挂着泪水。
“闭眼前,我望见一个年轻模样的男人,对着我的身体几个地方,戳了戳。”
“我猜,这个男人便是宋老爷子了吧。”赵行川说道。
“对啊,那时候老爷年轻的很,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我醒来时,已经不在村子里了。老爷当时就在我身边,采了不少种草药,熬了一碗药水,让我喝下去。我费劲全身力量喝了这碗药水,躺了半个多时辰,便可以艰难地站起来了。我向老爷磕头,谢谢他的救命之恩。老爷看我可怜,便决定带着我,让我做些事情,给我口饭吃。”
“我远离家乡几千里,与老爷二人颠沛流离,走遍大江南北,最后来到了墨城。老爷凭借一手医术,立了个小牌坊,给穷苦人家看病,而后名声远传,医坊越做越大,收入也开始多了起来。后来,宋家医坊成立,四十出头的老爷也结了婚,生了子,就是现在的宋先生。二十年前,老爷又创办了医药公司,而后又和医坊合并,成立了健安集团,这家墨城最大的医学公司,寓意为健康平安。十年前,快七十的老爷退休,宋先生正式接班,健安集团也越做越大,一跃成为墨城数一数二的标杆企业。”吴叔道。
“那您,没有娶妻生子吗?”赵行川不解。
“年轻时,老爷也曾经要帮我张罗着找个漂亮姑娘结婚,可我没有答应。我跟随老爷安定下来后,便潜心向佛,早已抛却了谈情说爱。毕竟,人啊,一旦有过那种死亡的经历,心也就空了许多。”吴叔叹了口气。
“那宋老爷人呢?为什么不来这边和宋先生一起住?”赵行川有些困惑。
“前几年,老夫人去世后,老爷就搬到城郊去了,过着陶渊明笔下带月荷锄归的生活,也不让我们去打扰。”吴叔有些无奈。
“看来,宋老爷还挺厉害的。”赵行川不禁赞叹。
“何止是厉害!我就直说,论医术,老爷称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不过啊,老爷淡出医界几十年了,名声也早就消散了。现在,社会上西医当道,国医早就没落了。甚至连宋先生也抛却了国医,把大精力都花费在西医上。老爷心寒啊,我这个做下人的,也跟着心寒,但是,又能说些什么呢?”吴叔叹了口气。
赵行川一直是相信国医的。高考时,第一志愿就填了国内顶尖学府的国医专业,奈何差了两分。
“看来,有机缘的话,一定要去拜访这位宋老爷子。”赵行川默念。
(本章完)
第9章 吴叔旧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