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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拥有墙的人,17点[2/2页]

《峨眉》 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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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而真正对你产生巨大改变的还是:读书。你什麽书都读。你累积得很快,读的书也杂,而且又必须理解那些知识份子的术语与领域。你从卡夫卡到傅柯,从佛洛依德到大江健三郎,从铃木大拙到萨德侯爵,从史记到诗学,从拉伯雷到巴赫汀,你一律y吃进去。而很多,很多,其实你必须等到日後,等到重读时才能碰触到那些书写者的核心概念。但无论如何,至少别人要你找书,你几乎无所不知。而庶民X的部分,举凡武侠、科幻、冒险、推理、言情等等类型小说你一概没放过。你知道什麽书可以卖给什麽人。
      升到国三的时候,你替那些混吃等Si骗毕业的大学生代笔写报告。一篇一百元。一千字到三千字以内。换算下来,十个到三十个字一元。对你来说很有赚头。印象中最大笔的应是有人出了三千元要你写五万字。没问题啊。你这方面做得很好。他们私底下还有个敬称呢:少年枪手。好笑。到你踏入大学时,还发现自己的少作正静悄悄躺在学问的殿堂──其实更像坟墓──评语大抵是观点特出,充满创见诸如此类。真好笑。一个国三生的论文。
      直到离开那个家为止,你都尽可能勉强维持住一个可以睡觉、吃饭的场所。像窝在洞里的某种Y暗的野人。咬着字与神秘火焰的野人。那些书如同神秘的火焰。没错。那照亮漫漫长夜还有无尽的孤寂。你孤独的中央点,有火焰,光与热,漂浮着。它们带领你离开寒冷,离开寂寞,离开正破碎与堕落的什麽──而你无能阻止。还有,是的,离开那道墙。
      为了离开。你必须提早成熟,必须提早张罗所谓未来。什麽叫做未来。未来就是躲避疯狂与肮脏与咆啸与可怕的恶臭。绝对禁止堕落。绝对禁止。而你不断超前,超前同学,超前老师,超前你所处的现在,你是一只没有来源的箭矢,你是一颗飞行的苹果,你将往前而去,而前方,前方等待的是你,你所规划的,明确的房子,明确的婚姻,明确的秩序,明确的光亮,啊,光亮。你这辈子都在试着走进明净的场所,走进光亮。你是个渴光的男子。
      终於,现在你是一家出版社的主编。并且暗暗写着少数人读的诗。
      班雅明说:人类是凝视着过去,倒退着走入未来的。你不知道有多讨厌这句话。往事都是不存在的。你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让它们灰飞湮灭吧,让它们处於消逝的那一头。你狠狠地掷开,狠而无情的。那就是你。
      那个叫破玻璃的NN,那个不见踪影的父亲,那个垃圾般的母亲,滚他们的蛋吧,滚他们的。你要永远、永远地背对过去,不予凝望。但你,你做得到吗?难道班雅明的话不正标示了你之所以为你的道理?无可否认吧。那是一句你无可否定的话语。深刻得不像话。你不懂是怎麽样一颗心灵才能有如此的谛观。
      你就像站在一叠纸上。一张又一张写满你(事件、T验)的纸在你脚下。薄薄的纸,薄薄的往事,却构成你,构成你无从逃避的现在。你脚下的历史。你就是你的过去。你怎麽能否定自身?你怎麽能?
      而你做这麽多,一切从逃离那道墙开始。但它这会儿不就在你背後?你又能躲到哪里去?你说,你能到哪里去?你如同一个漂浮的定点,一直在大海中摆荡,以为自己乘着风浪到了远处。但事实是悲惨的:你从来没有离开。你始终停留在那面墙之前。还有b这个更讽刺的吗?可以的话,你想就此闭上眼睛,陷入史无前例的长眠。深深的,跌到无sE而柔软的深渊,不再苏醒。可以的话。而这是多麽的奢侈啊…
      那面墙成为你写诗的根源。应该在更早以前,你就意识到这个动机吧。你最後一次看到那面墙,是预备离开垃圾集散地般的房子的,那一天。最後一眼。你刻意不绕过房子。你只把房间里头堆到天花板的一綑又一綑的书搬开──现在想想啊那几年的时光居然没有因为狂风或地震把书摇下而被压Si可真是奇蹟──打开尘封多年的窗,那像是打开一只Y暗的眼睛。房子的眼睛。对那瞬间的你来说,某个源头再也不能封锁你了。你对着它笑。
      你看到那面白墙。
      还是一样的白。不可思议的白。纯净,无暇,有若仙nV的脸。即便你没真的见过仙nV或者天使。但相信所差不远。对,天使的脸。但你很清楚那样被奉为圣洁的脸对你,对你,却是地狱。过了这麽久,至少好几年的时光,从国小到大学,那道墙从来没有变脏,没有腐朽。唯一的差别是没有猫咪在上面走了。它简直是一张不老的脸。永远千娇百媚。不。它是永恒的清纯。永恒多麽接近於咒诅。没有刻痕,没有伤痛,甚至,甚至没有岁月。它不曾被什麽动摇,粉碎,击刺。或者即使有东西企图磨蚀、凿裂它,也无从动它半分。它就是力量,它就是存在。
      即使如此,你还是嘲笑它,用力地对它倒出你所有的笑声。
      而现在。它却在你後头。似乎,似乎无论你做了多少,它就是不放过你。从背对到悖离。你把所有学到的东西都架在你的身T外部。你是弩。威吓着所有企图亲近你的人。你决绝走向孤独。你一再地拆除诗,拆除形式,你设法消除,消除边界,消除表面。最好是连自我也消除。你那庞大得无处可以躲藏的自我。你惊吓过度、早已终止的童年。你的侏儒。你的奥斯卡。
      哦。奥斯卡。跟德国的历史深深结合的奥斯卡,可以唱碎玻璃、自诩为耶稣、想要停止长大便停止、想要重新长高变长高的击鼓男孩。均特˙葛拉斯笔下的侏儒。你也有一个吗?你也有一个隐藏着异能在动荡的年代挣扎求生的侏儒吗?你也告诉过自己禁止长大?你已经停止,或者说终止在那个点上了吗?那是事实?抑或你自行构筑的伪装?哦,奥斯卡。
      而你最想唱破的,应该是那面墙吧?不是吗?你应该用尽x腔、腹腔的所有力气,磨利你的声音,把背後那个生物,那块怪物,切割,变细,直至粉碎,不是吗?但更重要的根本命题是──
      你应该转过身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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