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要买花吗?”男人问。
林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还是回答:“是的,我们急需要买一束苍兰。”
“请稍等!”男人冲他们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林美看见他走到花店门前,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
“对了,我记得上次来这里买花的时候,店主另有其人,怎么会短短几天就……”
“何必在意这种事情?!”李亚军说。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应该没问题吧!”林美嗔怪道。
“两位请稍等,我去帮你们打包。”年轻人像是什么也没听到,并没有回答林美提出的疑问,自顾自地忙手头上的事情。
十几分钟后,李亚军和妻子才捧着一束美丽的苍兰再次回到车上。
李亚军把花放在后备厢后,又重新开动了汽车。
来到西郊的墓园后,徐涛带着大家来到妻子的墓前,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陈鸿庆,他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墓碑前。
徐涛想,陈鸿庆大概是为了祭拜成毅而来吧。
过了一会儿,徐涛对李亚军说:“你们先下去等我,可以吗?”
“这个……”李亚军疑虑重重地看着身体虚弱的徐涛。
“还是给徐队一些私人空间吧!”林美说。
“真的没关系吗?”
徐涛点点头,“放心吧,我马上过来。”
——
李亚军紧紧地抱着女儿甜甜,妻子林美挽着他的胳膊,一家人往墓园外走去。
整个墓园非常冷清,眼下本来已入深冬,西北风刮在身上特别刺骨,他们十分担心徐涛的身体。
“徐队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林美问。
“应该不知道吧!”李亚军的表情很僵硬。
“医院那边怎么说?没有任何治愈的机会吗?”
“发现得太晚了,上次住院还以为是普通的肺炎,徐队又瞒着医生偷偷出院,所以变得更严重了。”
“唉,他身边也没什么亲人。”林美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
“老公,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徐队。”
李亚军心头一暖,“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美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徐涛的背影,“徐阿姨在二十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吧?”林美小声问。
“是啊,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为什么徐队不再找一个伴呢?”
“应该是忘不了徐阿姨吧!”李亚军的眉头紧锁,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听队里的人说,徐阿姨死的时候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因为突然发病,导致意外,孩子大人都没保住。
当时徐队还在很投入地侦查一桩案子,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正在受害人的家里调查……就是天鹅湖公园附近的那栋别墅。”
林美惊讶得用手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是前几天发生命案的那栋别墅?”
“是啊!”
林美摇了摇头,“他应该很自责吧!”
李亚军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
陈鸿庆看着矮矮的白色大理石墓碑,“爱子成毅之墓”几个大字已经有些发黑。
墓碑前,有人放了一束美丽的白色雏菊。
陈鸿庆很纳闷,会不会是谁放错了地方。毕竟这几年,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会来这个地方祭拜成毅。
他抬起头,却不经意间看到徐涛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徐涛,陈鸿庆记得,那是徐涛妻子的墓。
陈鸿庆走到徐涛身边,静静地看着徐涛落寞的背影,他正费劲地在把那束苍兰插进花瓶里。
“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得他。”徐涛似乎早就发觉他正站在后面。
陈鸿庆苦笑道:“和你一样,根本没办法忘记。”
“听说,你还在找林佩珍。”
“佩珍是我的朋友,也是成毅的妻子。二十六年前,她在成毅死后不告而别,实在让我没办法安心。”
徐涛把水注入花瓶,没有继续说话,虽然他知道就算这么做,花还是会很快就枯萎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把花摆好在妻子的墓前。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觉得,那件事和我有关?”陈鸿庆问。
“你多心了,我压根没这么想。”
当年,陈鸿庆和成毅是天宇集团的合伙人,他们不但是生意伙伴,还是感情深厚的朋友。成毅被人谋杀后,陈鸿庆成为了第一嫌疑人,但最终因为警方缺乏证据,所以这种推断根本不能成立。
“算了,”陈鸿庆望着开始变得阴沉的天空,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听说山源市也要下雪了。”
徐涛也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开始向山源市飘来的朵朵乌云,觉得真的要变天了。
他淡淡地答道:“也许吧!”
——
飞机从山源市国际机场起飞后,所有乘客的心情,也似乎变得和天气一样阴郁。
周扬坐在飞机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至从花店有范宇帮忙后,他便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做该做的事情。
从机场出来后,他背着挎包穿过层层人群,在一个路口打了一辆车。
“去哪里?”司机冷淡地说。
“去回归园。”
“西南区的墓园?”
“嗯。”
每一年的12月22日,周扬都会从山源市千里迢迢地回到安南市。
把他抚养长大的叔叔,从来不告诉他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只是每年默默地带他来到那片荒凉的墓园里,告诉他祭奠的是他的父亲。
“你父亲是个好人,是个男人。”叔叔经常对他说。
从小到大,他只知道母亲在父亲死后和别的男人跑了,却从来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去世的,他一直坚信,之所以叔叔一直不肯告诉他,是因为这里面必然藏着什么秘密。
直到去年,患有绝症的叔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流着泪告诉他,原来父亲在二十六年前,为了救一名女子而被人杀害,可惜凶手至今还未归案。
“你问我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你,”叔叔努力吸入一口气,嘴唇颤抖着,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让你一辈子被这件事折磨。知道真相后的你,一定会想去找到真凶,是吧?”
“不然我该怎么办?既然知道了,就一定得为父亲做点什么,对吧?”
周扬眼里流出泪,眼里充满恨意,双手握拳。
他看着叔叔苍白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二十多年过去了,连警察也没办法找到真凶,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还是好好地过完自己的一生吧,我把花店留给你,好好经营它,然后找一个好女人,生一个孩子……我觉得,这也是你父亲所希望的。”
周扬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摇晃着身体,撕心裂肺地说:“我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假装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病榻上的叔叔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我终究还是不该告诉你的,我……”
“不……”周扬看见叔叔开始呼吸急促起来,他紧紧地抱紧叔叔干枯的身躯,发狂似的喊叫着。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叔叔用最后一丝气力抓紧。
“阿扬,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去找一个人,”叔叔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他用另一只手,费力地指着书桌,“在柜子里,有一个信封……”
……
不出二十分钟,司机便喊了一声,“回归园到了!”
周扬终于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回忆终究是沉重的,苦涩的心情仍在心间萦绕,折磨着他。
“在下面等我十分钟,可以吗?”周扬问。
司机一听,咧开嘴巴笑得合不拢嘴。
南安市的天气更加恶劣,干燥的北风刮在脸上如刀戳冰刺般疼痛。
周扬背起背包,快步往墓园走去。
当他走到父亲的墓地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父亲的墓前,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这张脸,很熟悉。
“请问你是哪位?”周扬问。
那人转过身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周扬,“我……”
“你到底是谁?”周扬步步紧逼。
那人一步一步往后退,“我只是来祭拜祭拜他。”
“为什么?”
“因为……他……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那人急匆匆地迈开脚步,想马上离开。
“等一等……”周扬喊道。
即便如此,但对方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快速地往前跑,很快便消失在墓园里。
周扬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转过身来,看着墓碑前的白色雏菊花,觉得刺目无比。
此时,他忽然记起,曾经好像在山源大学美术学院的门口见过那个人。
当时,他不小心把一张“创意绘画课程”的宣传纸扔在垃圾桶外面,正是他跑过来提醒他。
周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立即拔腿跑了起来,希望能追到那个人,把事情问清楚。
但无论他怎么跑,也似乎无济于事,墓园里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背影。
遇见·忌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