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乾声泪俱下地表达了对团队解散的无限惋惜后,会议室迎来了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眼望去,三十七人的团队,依旧是鸦雀无声。
“没什么好顾忌的。咱们还是一个团队,欢迎畅所欲言啊!”
他又问,声音幽幽的,似是在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我从佯装敲打电脑键盘的动作中抬起头,对上安姐的眼神。她的眼神毫无意外地在向我传达——“别出头”。
我略微皱了皱眉,安姐的讯息立刻弹了出来“和你说了,不要有表情”。
我只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李东乾一句“坏人”,低下头,继续扮作认真地盯住电脑屏幕。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关于每个人的安排,我们就单聊来沟通吧。”李东乾看向一旁的人力资源总监,似是在寻求认可。
可不嘛,这一场同事情深的戏码,本就是李东乾为了人力资源总监上演的。
人力资源总监点头后,未等李东乾说出结束语,我已经将电脑合上,径直站起身,快步走到了会议室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工位上。
三分钟后,李东乾将团队中每位同事的名字,按照从a到z的顺序发在了工作群。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姓“艾”的同事身上,遥祝一声“保重”。
安姐走到我的工位旁,用手轻轻敲了敲我的桌子:“买杯咖啡,聊聊?”
“等下叫到我们,来不及回来怎么办。”我闷声道。
“且着呢。”安姐将我挂在椅背后的外套拿下来,抛在我手上:“我姓宋,你姓时,前边二十七位兄弟再冷静,总能出个孟姜女哭长城。而且,你时岚竟还有不敢得罪的人,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作为部门里唯一的95后,得益于牛津大学毕业生身份与之前在头部国际咨询公司三年的工作经验,一年前,我顺利从伦敦回到上海,进入了号称万里挑一的宝莱公司大客户战略部门。
我初到时,部门仅有李东乾与另外三位调岗而来的员工。待安姐来部门时,我已入职近半年,独立负责了一块业务。作为全部门的“小妹妹”,我颇受同事们关怀。安姐的工位与我相邻,更是处处照顾我,不仅是工作上会给予我新的发展方向,生活中也会给我带她自己手工烘焙的饼干。久而久之,我与她也走得格外近些。
安姐全名宋沐安,在跨国互联网公司普诺朗公司供职十年后,于半年前,被猎头高薪挖角到了中国本土互联网头狼宝莱。安姐聪慧又爽朗,大气且豁达,在部门里素来极得人心,号召力远超怂包李东乾。
无奈李东乾时运好,毕业第一年便加入了还在发展前期的宝莱,抱住了公司创始人的大腿。随着宝莱业务的飞速增长,93年出生的他也落了个战略部门负责人的位置,凌驾于88年出生的安姐与其他在竞争对手公司工作经验颇丰的同事们之上,发号施令。
安姐是地道的北京人,她最爱和我说两句话。一句话是“且着呢”,意思为还有好一会儿呢,让我别着急。还有一句话是“歇着吧”,常发生在我对李东乾的决议表示不满时。我但凡有一丝炸毛,安姐都会第一时间按住我,“您歇着吧,指望那主儿,没戏”。
这就是互联网。不论资排辈,比的就是个时机。早来的人,握住了切蛋糕的刀,自此,由他来笑脸盈盈。后来的人,要么入职时谈好工资,要么谈好职级,要么谈好股权,等待公司一朝上市,自己财务自由,如若不然,便只能自我安慰功不唐捐。
在宝莱这座围城,我们大部分员工入职即巅峰,随公司一起崇尚“拥抱变化”。996的工作机制让每一位加班到半夜的同事感知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压力,无不担忧着自己成为被边缘化的下一位。当业务的增长速度远低于招聘人数的扩张速度,整个宝莱,处处内卷,无人敢懈怠。
在网络搜索框中输入“宝莱”,跳出的最为热门的两个关联话题,一为“如何入职宝莱”,二为“离开宝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宝莱一年,人间三年,一位于上半年离职的员工在自己的工作账号上写着“2020年11月22号入职,2021年5月28号离职,在此期间随着公司搬了3次家,直属领导换了3个。短短6个月,却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入职一年,诸多曾与我有过合作的同事的工作账号,都陆续显示停用状态。今天早晨,我准备找一个同事询问项目预算审批进度,打开对话框,对方的状态赫然写着“住院中,急事请随意加急,随时打电话”,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自然也想过离开宝莱的时间点,但未预料是现在,更不希望离开的缘由是——部门解散。
安姐利落地买了两杯星巴克,递给我一杯:“小姑娘家家的,别皱着眉了。这就是一颗炸弹,要死大家一起死,也不是只炸了你家。”
“我只是觉得不值。”我义愤填膺:“我那个项目,眼看着就可以落地了。现在解散,我连续两个月做的调研,直接付之一炬。而且,这件事情,一点预兆都没有,就一句‘业务整合,就把我们都打发了?”
安姐抿了一口意式特浓,她总是喜欢用极致的苦来振奋精神。
“时岚,你先别想你的那个项目了,想想你自己吧。今时不同往日,一年前,仅
第一章 始料未及(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