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怀隐以为自己在质问,可实际上他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望着良册双眸紧闭的安静模样,忽然想起多年前月明星稀的夜晚,一个孩子坐在宝船中,一双碧绿的眼睛里透着明显的示弱和谨慎,却又忍不住欣喜地同他说:“你是上仙界的人吗,刚刚多谢你救了我……”
其实他从未向善,相反地他懦弱至极,自诩看透了这天下人浅薄的情与爱,觉得所谓的真心根本不堪一击,他笑矢志不渝愚蠢,更叹海誓山盟矫揉造作。
可偏偏有人打破他的偏见,击碎他的信仰,让他伪装下的惶恐无处可藏!
蓦地,鱼怀隐感觉他的左眼犹遭刀剜,痛痒之下一行血泪自眼眶滴落,他召来悯生枪,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替我……守好他。”
悯生奉召设下禁制,鱼怀隐握无形剑在手,感受到此上古凶剑并不排斥他,遂命阴帅鬼令在前方为他开路,进入酆都罗山。
常言生死有命,而人生在尘世苦行场,死至酆都六天宫。
鱼怀隐以活人之躯,遁入太虚杳冥之中,此地经年被毒雾遮蔽阻挡生人入内,若非有无形剑这般至阴至凶的法器,想要寻到地府的真正入口难如登天。
而六天宫内神鬼精怪无数,一旦嗅到活人气息便会蜂拥而至,将闯入者炼化为血食。
只是一路行来,纵有阴灵觊觎,可还未到跟前便被鱼怀隐周身威压和无形剑气吓退,倒是在酆都内搞出不小的动静。
阴森又庄严的鬼域衙门前,立着一块刻有“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字样的巨石。
鱼怀隐瞧着那石上有多处被刀剑劈砍过的痕迹,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什么人,敢来纣绝阴天宫撒野?”无常鬼见殿外有个活人在看镇域石大感不妙。
只因此石多灾多难,自六天宫建立以来,每一个大闹地府的煞星都会先拿这块石头开刀。
无常举起哭丧棒,正要摄取鱼怀隐的魂魄,却在看到那块阴帅鬼令时打起了退堂鼓。
“我无意闹事,只是我有一弟子魂魄无故被拘来此处,你们可曾瞧见?”鱼怀隐见无常露面,他抬手将良册的生辰八字散在半空中,好让此间鬼差帮他寻人。
“这……”无常迟疑了一下,他身后雕着百鬼受刑的府衙大门缓缓而开。
一白衣人缩地成寸,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从数里外的梧桐树上出现在无常鬼的身后。
“好熟的气息,我见过你。”白衣人盯着鱼怀隐的脸仔细端详,颇觉得赏心悦目,一双狭长的眸子一动,那阴帅鬼令就自动飘到他的掌心,“原来是若若的贵客,理应本君亲自招待。”
“参见阎君。”
白衣人不怒自威,在众鬼的朝拜声中,那张天生带有戾气与倦怠病容的脸竟莫名看起来有些骇人。
此人就是酆都大帝,圣者境的至尊。鱼怀隐先前听闻地府阎君下落不明,已经失踪了近千年,如今突然现身竟为六界所不知。
莫非天下将大乱,还是说这天道执意要为难于他,若取回良册的魂魄是一条不归的绝路,那么在他死前也定要亲眼看着那人还阳。
“上仙界鱼怀隐,拜见阎君。”先礼后兵,不到万不得已,鱼怀隐不想搅扰一方安宁。
“真是有趣的命格,此子应劫而生却中途陨落,难怪这位仙尊要闯酆都寻人,只是死便死了,怎能说我地府无故拘魂?”阎君瞥了一眼浮在空中的良册命格,又出手扣下了阴帅鬼令,摆明着是要问罪于人。
而这法旨一下,巍峨的鬼域衙门里陡然升起无边无际的幽绿业火,鬼差们虚幻漂浮的身影执仗而列,手中水火棍一齐敲在地上的声音,如山海咆哮般振聋发聩,道:“放肆!放肆!”
霎时间,圣者威压盖顶而来,数道碗口粗的锁链自衙门前的两尊镇鬼白泽神像口中飞出直奔鱼怀隐而去,且那铁链上燃有九幽地火,可破诸天神魔法身,此刻已难以抵挡之势将那不肯后退半步之人牢牢困在原地无法移动,雷霆一击狠狠砸下,惹得大地震动激起一片尘烟。
此滔天杀机根本没打算给中招者半分生路,阎君冷眼看着地火魂锁搞出的一片瓦砾废墟,他正估摸着又要拨出多少银两来为府衙修缮门庭道路,却见碎石中光华一闪,亮得有些刺眼。
一道杏色的阵环浮起,立即将数道横在鱼怀隐面前的锁链弹开,希音剑更是化为一点寒芒刺向阎君,“多有得罪,但我今日来一定要将人带走!”
第 185 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