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谁呢？
一次次的挣扎与不甘，让鱼怀隐想起往日那个为了挣脱轮回遍体鳞伤的自己。
他失败了太多次了，巨大的痛苦让他逼迫自己忘记过去，还以为只要模糊掉一切，他就会得到自在。
但此刻他的面具被人打碎，那下面藏着他的怯懦与绝望，他从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为什么不做声？”鱼怀隐整个人都在颤抖，无法控制的悲愤之情一旦宣泄而出，他反而低声笑了，“你难道不想问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究竟是谁，还是你怕我的身份远比你知道的更加复杂和恐怖，你承担不起……”
“师尊——”良册见不得鱼怀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曾料到他会对分魂之事有如此大的反应。但也正因这样他才能确定，当那卷《无字命书》还藏在狼牙坠子中时，他在梦中所见到的种种奇怪景象，也许根本就不是梦，而是……
“我分得清，我都知道！”良册的目光坚定，他还记得那间破败的城隍庙，他重伤躲在香案下，外面风雪大作。
那晚，他做了整整一夜的梦。
“这世上有个人，他曾做过一世的少年帝王，可身为天子却被朝臣要挟，被百姓唾弃，国破时他命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忠臣良将开城献降，告诉他们忠君爱国，忠的应该是明君，爱的应该是国之子民。”
“史官闻讯笑幼帝贪生，本想史书工笔痛斥一番，可国破时帝王却自缢于城门，舍一人而换万人生……”
良册讲起他在梦中所见的一幕幕，那样漫长劫难仿佛永无止境。
“又一世，江湖上出了个自称什么都偷得到的江洋大盗，他因在官兵重重把手下盗走了州府要进贡给太后的金佛贺礼而闻名天下，引得当时被万民称颂的青天老爷亲自奉旨捉拿。这大盗年轻气盛，消息一出就故意乔装混入府衙偷了青天老爷的乌纱，打赌七日内若官府抓不住他，就要撤去对他的通缉榜文。
“青天老爷向来敬重侠义之士，非但没有怪罪大盗鲁莽还以礼相待，大盗感念清官难得，愿归还乌纱，便扮做押送赋税银钱的衙役返回州府，不料路上撞见了那位青天大人的政敌，知道朝廷上有人容不得清官，竟勾结匪贼强抢百姓的血汗钱。”
“那最擅于逃跑的大盗因此丧命，没有去赴归还乌纱的约定。因此当州府的捕快依旧奉命缉拿大盗归案却久寻无果时，他何曾想过那日他背下山的衙役尸体中，就有当日融了佛像将金子赠予他的好心人。”
“还有……他曾被称为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良册肆无忌惮的说着，他眼见鱼怀隐的肩脊在急促的呼吸中颤栗起伏，似也感同身受的不忍再讲下去。
“够了，一块引水石你何以知道的如此多？”
悯生枪不知在何时出现在鱼怀隐掌中，以至于良册想冲过来扶他时，枪尖已刺进他的胸膛，没入皮肉，渗出血来。
“对，不仅是引水石，也许是弟子的福分，也和师尊一样从无字命书中参悟到未来。”
良册感受到痛，心中却十分确信鱼怀隐不会杀他。所以利刃在前他不退反进，果然事情如他所料，他迈出一步，鱼怀隐握着悯生枪的手便及时的垂落下去。
“难怪……”鱼怀隐面色苍白，听到良册说了福分二字，还将他的过往准确无误的道出一二，就愈发觉得此人天真，竟相信了他们之间还有来世的缘。
难怪在神林里良册会说出生生世世纠缠不清的糊涂话来。
可即便知道一些又如何？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世上真有逆天改命这种荒唐事，八年前的鱼怀隐命丧在竹屋，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既然窥探过，更应该明白你我之间本就是殊途。”
良册的伤口在流血，方才那一刺其实并不会伤得他这般重，而此等情形若是放在从前，鱼怀隐定会为他裹伤，但现在他只是瞥了一眼，就侧过头去。
“弟子不知师尊到底经历过什么，可分魂之人并不能长存于世。唯有相融才完整，才能拥有人的五感六识，从而活下去。就算你就真的讨厌鱼怀隐这个身份，不肯接受让你痛苦的一切过往，可你总该爱惜自己的命。”
良册想起在引水石所显示的记忆里，鱼怀隐是根本不会流泪的。
一个人痛极，却不能哭，又是何等光景？
他不想鱼怀隐活得这样辛苦，就算他的师尊恢复了三魂所有的记忆后，他就会成为他漫长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他仍想问。
“真的不能告诉我，在我们还没相遇之前，你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良册欲言又止。
鱼怀隐怔住，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耳边一片嗡鸣，他听不清任何声音，却瞧得见良册眼中的情感，似乎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这世上总有人会飞蛾扑火般，拼尽全力地想要走进你的生命，而殊途不过是个用来逃避的可笑借口，良册对上那双淡漠的眸子，他总是在认输，“师尊曾说过我来得并不晚，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第 174 章 坦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