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荣归家后,拜完父母亡弟阿翁之墓,便去乱石场看过那尊石像,这石像砸死过人被镇民视为不详,因此碎成两段扔在荒山。易荣瞧着石像雕刻身着绫罗,头上云鬓,分明为女子打扮,让他忽然记起自己本来是谁,可当他去看石像面容,上面又是空白一片无目无口,又叫他登时想不起自己原本生得是何模样。
悲从中来,易荣寻不到那歹人名姓,忽然癫狂起来大笑而去。他返回上仙界自觉无处可依,恍惚记得他的师尊雷觅在郁木洞中有一处福地,他立刻动身前往,拜在雷觅身前言:“师尊渡我。”
雷觅见他生出心魔,想要出手相救却已有心无力,他伤重难治以身合道之日不久矣。但念在师徒情分,他将本命法器万象司南和自创幻形秘法倾囊相授,且以自身往事为诫对易荣好言开导。
数百年前,雷觅亦是凡人,曾在集市卖伞,后为避战乱隐居深山,偶遇有志之士几人结为兄弟,本想在庙堂江湖闯出一番事业,却机缘巧合一同求取仙道。
人生百年,雷觅与两三挚友和一红颜历经甘苦来到上仙界,本以为从此逍遥自在,可人心不足,雷觅寿元将尽,他弃新成婚的妻子和好友不顾,执意要闭关渡劫。可待他突破境界之日见故人书信,信上所提之事经他查验,最近一件竟也过去两百年之久。
“夫君,妻上次信中所提姜饼甚是美味,日前曾为君留下少许,可君久未归今已腐,所幸妻已学得做此珍馐之法,待君归共品之……”
“夫君,今日小雪,妻闻三竹兄长病逝,你与他曾是结义兄弟,君不得前往,妻以三杯薄酒敬奉墓前聊表心意……堂前又遇羽弟,他今已成亲,人不似少时鲁莽,托我问兄何时能与之一见……”
妻子留书给他,无非封封都问君可安好,偶有夏之硕果,冬之棉衣随信而来,经风吹雨打也都烂做尘泥。
他是相识之人中修仙资质最好的,因贪图这修行所得的五百年寿元,便再也无缘得见旧日亲友,且他惧死又割舍不下尘世俗念,当受长生之罚,故而常常幻化故人音容一偿哀思。
“余平生最恨别离,若得故人常在……”
易荣听雷觅临终遗言,传其衣钵,终有所顿悟。
故人常在此乃不忘沟壑之道心,他心魔已除竟还了原本少女容貌来到司命道宫前。
仙盟执事每日来扰,且听那少女喊道:“谁说司命道宫无人,我乃千面长老门下真传弟子易荣,我师尊此时就在道门内,等我请他老人家出来。”
易荣一声大喝,让正在疲于应对的岳参横呆住,他没想到易荣真的会回来,还是以这副模样,更猜不到到他会信口雌黄说雷觅在此
“哼!”仙盟执事明显不信他所言。
片刻后,雷觅手托万象司南现身于山门前,横眉看向两个仙盟执事。
气氛紧张,雷觅怒目手中司南陡然发出一道灵气打在一个仙盟执事的身上,将这人打落在山门石阶下。另一个仙盟执事见状冲上来,雷觅则干脆倚门一脚,也将此人踢飞出去,放下话来:“五人之数已满,还不滚——”
司命道宫的山门关闭,雷觅喘着粗气身上幻术光影浮动,可见易荣还不得幻化要领,先前只是靠着雷觅留在司南里的一道灵力死撑。
“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岳参横不知要如何面对他,说了一句后就走开了,也算是默认欢迎他回家。
“嗯。”易荣含糊一句,没有还其本相,反而以酷似雷觅的落拓道人样貌做出一副死不要脸状,干笑几声道:“哎呀呀,不好不好,贫道饿矣,这便去寻吃的……”
易荣煮米,步言整理账目,岳参横搬搬抬抬洒扫道场。
此番情形看在鱼怀隐眼里,他坐回榻上翻中抢救出的禁术秘法查找续命之道,他有心事未了,怎能轻易赴死。
只是当他翻阅卷宗看到鱼沧海在暗室所布下的结界,非血肉至亲不得擅闯入内时,他体内血气翻涌,不禁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他与那人原是血肉至亲吗?想是因他魂魄不全,所以同源寻踪法才会在他身上失效,可自他见过司命残魂后,这结界便认下了他是鱼沧海亲子的身份。
父子相残,难怪鱼沧海在暗室见到他时会那般惊讶,可那又如何?鱼沧海提剑砍向他时分明没有半分不舍。
一道杏色的光华自鱼怀隐的天灵破体而出,那是人在寿终时魂魄离体之象,可叹天命将尽,鱼怀隐痛苦万分,指上法诀变化竟强行锁住那魂魄召回体内。
此禁术一出,他面上血色尽失,冷汗霎时布满额头。悯生枪见他如此,立即浮于鱼怀隐眼前,泛着冷冷青光。
“我不想死于床榻,你会帮我对嘛……”鱼怀隐知他好意,苍白的手紧紧握住枪身,让苍龙之息暂保他一时性命。
那青光渐渐隐入鱼怀隐眉心,憾恨之重与他力之轻相融,陋室之内只剩下一声叹息。
第 167 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