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周围笼罩着层层轻烟，分外迷人。
古若妍心底像是冷不防被触碰了一下，她望向窗外的夜色，雨线正如剪不断的愁丝洒向这苍茫大地。
“啊……”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毫无防备地陷入到无尽回忆中去。
“谁在吹笛？”
“好美妙的曲子！”
这笛声悠扬婉转如九天凤鸣，客栈内无论店家还是客人都被惊到，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听。
有的人甚至将头探出窗外张望，想看清吹奏者是谁。
这时就连正在争吵的人也被这笛声安抚下来，息偃怒气，侧目向外望去。
淡月渺渺，夜雨潇潇。
笛声与雨滴声出奇和谐，交织着一种静谧而恬淡的妙韵。
所有的窗户尽皆被打开，笛声在客栈每个房间内逡巡来回，宛如飘荡的仙灵。
笛韵如流水般在人们身边环绕，轻轻柔柔，将所过之处的戾气与烦躁都为化为无形。客栈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安分了下来，陶醉在这天籁之中，尘世喧嚣顷刻消散。
只见古若妍眼中越发晶莹，如同一汪秋水，叫人心醉。
渐渐的，笛声中多了几分苍凉之感，如泣如诉。它无孔不入，触动着人的心弦，将最深处蕴藏的伤情与怀念一点一点牵引了出来。
孤冷、凄清、幽怨……诸般感觉都包含在这曲声里，纷至沓来。
小蝶已是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她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心里就好难过。
这时一声长音，在夜空之中回响，袅袅不绝。
再看时雪姑娘已用净布将玉笛细细擦干，收入锦袋里。
过了好一会儿，人们似梦醒般惊愕，竟不知笛声是何时停歇的，纷纷感叹这曲子的神奇魔力。
而刚才激烈争吵的人受到笛声安抚，心境已颇为平和了。
“对不起老弟，是我的错。”
“哪里的话，该我给你道歉！”
双方互相致歉，握手言和。他们看着屋里翻倒的桌椅，大感忏愧，只觉得有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地谈，干吗非要急眼。
“古姐姐……”小蝶啜泣着唤道。
古若妍定定出神，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缥缈而幽远的梦，把心都化在这笛声之中了。这时听见小蝶在耳边呼唤，身子一抖，猝然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已被笛声所催，陷入回忆之中，怆然涕下。
雪姑娘听出她的异状，嫣然一笑，“曲境通幽，古姐姐亦是性情中人。”
古若妍面颊一红，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反问道:“谁不是呢？”
“哈哈，说得好。”
小蝶也是第一次见古若妍这幅模样，在她心目中，古姐姐一直是刚强坚韧的，而此时此刻，却完全是一个脆弱可怜的小女人。
这一曲吹得口干，雪姑娘倒了杯茶喝，“前日我被人所救，以测字为回报，测完他说挺准的。这两天承蒙你照顾，雪无以为报，便也给你测个字吧。”
“好啊。”
古若妍见她那灰白幡上写着那八个字，也想见识一下“测字算卦”的奥妙，“就测‘妍字好了。”说完也走到桌边坐下。
雪姑娘默了一阵，伸出手来抓着她的手，在她掌心写起字来。
“妍之一字，左边是一个女，右边是一个开，可谓女人如花，守着心上之人，痴痴待开。”
魂牵梦绕，待开未开，无法吐露心中芳华，这些年来一直是古若妍的憾事。
“姐姐，我说得对么？”
“嗯，你接着说。”古若妍脸皮微热，抽回了手。
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已经睡了么？
“能被古姐姐爱慕的人，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雪姑娘秀眉微挑，调侃道：“必是大英雄、大豪杰。”
“你真是太高看我了。”
古若妍不禁一笑，想起俞修龙在会场上痛打厂卫的情景来，为救自己和小蝶，他什么也不顾，心中不觉一甜。
“我恰结识一个人，就是救我的那个，浩气刚正，若能得势，将来必是大英雄大豪杰！”雪姑娘道。
“那可好，怎么不叫他伴你同行呢？”
“人各有志嘛，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雪姑娘接着解字，慢慢道：“‘妍者，一为巧慧，这一路我有何事都不消说，你竟似能看穿人心一般，总会提前做好准备，妥当安排。”
“路荒道杂，姐姐也始终能找到合适的路往前走，从未乱过阵脚方位。”
“‘妍者，二为美丽。”说到此处，雪姑娘胸口一起一伏，重重叹了口气。
“百花争妍，姐姐如此国色天香，易引人妒，是以没有天灾，却有人祸……”
“姐姐说话时轻缓温润、知书达理而不自觉，足见家教甚好。逢路人讲经据典，你也能立时会意。但凭这些，便绝非大户千金而不可为之。”
“你说自己家在云南，可我听你说话却隐隐带着闽南口音，显然你自小在那边长大，而非云贵之地，因变故所致。”
“这个变故，让你命运陡变、家破人亡，古姐姐，我说的是也不是？”
古若妍被她说中身世和遭遇，心底猛颤。
刚才那笛声可不简单，自己听着听着便似回到了那个时候：火光冲天的古家，血泊之中的亲人，寒霜飞雪的刀影，还有歹人那放肆的狞笑……
仿佛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机关，一幕幕惨景如烟飘来、如雾散去，心酸、苦楚、恐惧一发涌了出来，不觉体内血气渐热，嘴唇咬紧。
“古姐姐，古姐姐！”雪姑娘听着她的动静，从其呼吸声中觉得不对，问道：“你没事吧？”伸手去握她的手。
“哦，没事，没事。”古若妍感觉自己的泪又上来了，忙举手去抹。
“对不起……”
雪姑娘感到手上落了一点温热的水滴，心知是她掉的泪，“我这算命测字实乃玄虚之术，胡乱猜测，有些话不见得准，你别往心里去。”
见她那一脸歉意的样子，古若妍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你接着说。”
“这几天夜里，你睡得并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即使梦中也是长吁短叹，心事颇重。”
雪姑娘明察入微，竟至于斯。
“我听人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其实今晚之前我便感觉到了……虽然看不见，但却听得出古姐姐心底的不快乐。”
第22章 夜雨笛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