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冷静。
或许是他们还有什么没有参透吧。
小鸾仙翻遍上古典籍，找出来了最初的那一本已经在漫长的、陨落了无数代先辈们的时间里遗忘的法诀。
她意识到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先辈改良错了某些隐秘的地方。
最初的法诀并不像他们这时候的样子，是死的，说是剑招就是剑招，说是体术就是体术，而是一种玄妙的，万物都可共通的东西。
换个说法，就是这个法诀很难。
一种宁愿先辈们琢磨改良也不愿意继续修行的难。
小鸾仙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把法诀公布了。
无人问津。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就跟强迫小学生学高数一样，是不可能的。
于是小鸾仙选取了一种最易变通的方式——音律。
她顺便给她改良的这个版本写了个名字，《镇神九章》。
只能说小鸾仙不愧是整个世界纵向与横向对比都最接近神明的人，她改良出来的镇神九章效果比其他的法诀效果要好上不少。
于是世界再一次改变，体修剑修统统式微，哪怕还存在的其他修士也大多同时修乐。
世界再一次改变，依旧没有人在意音律大盛之前世界是什么样子。
小鸾仙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她依旧不满，试图继续改良镇神九章。
这个时候的改良，就不像她最开始那么轻松了。
她在妖怪这个问题上碰见了几乎无法跨越的栏杆。
在这样的背景下，其他人开始给她送各种各样无门无派也没有家人孤苦伶仃的妖怪。
顾杀笛奉渺，原本是最底层的修士，他不会剑，身体羸弱，也不会炼丹，本只打算做一个碌碌一生的普通人，就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很多人一样。
生下来，被发现没有天赋或者天赋极小，被抛弃或者继续被养着，浑浑噩噩、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长大，长大，仰望着那些自己无法达到的高度老去，死亡。
奉渺是被抛弃的低天赋孩子，被乞儿捡了养，艰难的活着，后来乞儿去世，为了求生自愿入了南风馆，做一个奴颜婢膝的男妓。
世界繁华，他却只有一身皮相和用来讨好人的曲艺傍身。
《镇神九章》被传出的那一年，是他二十五岁的时候。那一年，小鸾仙不过堪堪二十三。
整个世界被这个狂妄地叫做《镇神》的法诀搅乱，欢快中透露着混乱，混乱中夹杂着血腥。
虽然小鸾仙公布了，但到底不是给世界上的每人发一本，像是奉渺这样的底层人物没有钱也没有人脉，是根本拿不到的。
只是他音律好，他也庆幸他音律好，有些拿到法诀的人请他去教导。
就这样一边教导一边不动声色地偷师，他飞速地，开始了修炼。
这一切，都因为小鸾仙的选择。
奉渺说命是小鸾仙给的，倒也不算特别离谱。
本来像奉渺这样的人，大多是活不过三十岁的。
初生时的抛弃，幼童时期某个人甚至可能不带恶意的抚手，少年时期谁的有缘由或者无缘由的厌恶……
每一个，都是致命的。
他们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其他人更加赤裸地更加无助的面对死亡。
他们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但的确是这个样子了，与同类差距大得似乎已经成为了新的品种。
而《镇神九章》的出现看起来改变了一些东西，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如同那些简单粗暴的天赋的判定方法一样，这个世界上依旧会有对音律一窍不通的笨蛋。
镇神九章的出现不过是为这群人类之中的异端提供一个并不能帮助所有人逃离死亡的新选项而已。
这个选项并没有太多的人真正能够选择，但是这个选项本身的出现就已经殊为难得。
奉渺的二十多年人生里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习得镇神九章之后也只是做一个安静不多话但有口碑的乐师。
他明明没有展露出自己的任何力量，仅仅因为他的曲子足够震撼人心人们就开始慢慢地，自发地开始尊敬他了。
这由《镇神九章》带来的改变奉渺安安静静的看着，不企图去看更高的风景，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他太害怕了。
害怕死去，害怕危险，害怕突然在某一刻自己明明什么错误也没有就是那么死掉了。
奉渺被那些曾经的日子折磨到只要能像个正常人活着就够了，已经心满意足。
但这个世界的恶意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满足而消失。
奉渺成为顾杀笛的那一天是他的大陆举国欢庆的节日。
传说，这节日的时间就是神赐恩典的那一天。
华美的云台一个接一个漂浮在半空中，错落有致，应和着地上的灯火焰花。
街市纵横交错。
那是人世间最繁华的快乐。
能足足绵延上百公里挤挤挨挨的大市，会连续亮起十八天的灯火。其间各种小玩意儿，修士间的比拼玩闹，偶有性质来了的乐师就在人群中央奏上一首。
天上亮着光，地上燃着笑，人群从东边到西边，从北边到南边，也从天边到地上，那景象，似乎一整个大陆的人都聚集在这百公里的街市里了。
大市进行到十五天，奉渺从最外围快走到了最中心的山，这一路上他偶尔奏起家乡的乐曲，从不理会旁人“奏一曲镇神嘛”的起哄。
但在这一天，无数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落地面，云台上满是鲜血，地面上灯火映出一地暗红。
奉渺逆着人流和许多的能人异士一同踏上云台，冲着下面更弱小的普世大众安抚一笑，奏响腰间竹笛。
镇神，三章，天地转。
从此奉渺成为了顾杀笛，名声渐响，直至被小鸾仙知晓。
小鸾仙上门，要他奏一曲。
奉渺乖乖吹了一曲传闻中小鸾仙最为喜爱的雅乐，被小鸾仙带回了宫殿。
世人便盛传小鸾仙与顾杀笛成为了道侣，坊间到处传唱着天上的云与地上的竹的故事。
然后，突然有一天，小鸾仙第一次在她的宫殿里举行了庆典，宣布——收顾杀笛为徒弟。
奉渺就这么成为了自己惶恐着的人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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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