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七年，冬。
突厥生擒大将军沈茂则，沈家军群龙无首，接连败仗，退守春裕关。
不过三日，沈将军叛国投降的消息愈演愈热，席卷整个大晋。
消息传到京城，举朝哗然，众文官以帝师为首联名上书，奏请帝王下召，以北城兵马司包围沈府，宣少将军沈淮昭回京请罪，另派使者北上与突厥谈判。
京城，沈府。
“这可怎么办，现下祖母害病严重起来，府里又被围着，请大夫又不让，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吗！二房嫡次女沈薇昭咬牙切齿的骂道。
“让我去试试吧，我好歹还挂着帝师儿媳妇的名分。”二房嫡长女沈安昭闭了闭眼，而后走出了门外。
沈安昭环顾一周，看着府外戒备的兵马，百姓们看热闹的神情，不禁的从内心发出一种凄凉，可她不能倒下，沈家的男丁都走了，她作为长姐，更是要护着沈府。
“我要见你们的主子。”
“我家老太太病重，恳请大人允我府派一名小厮出去为老太太请大夫。”
匆匆赶来的都指挥使陆任兴闻言，拱手道：“吾奉帝师命看守沈府，帝师有令，沈府之人无诏不得四字外出，违者按律处置。”
“陆大人，皇上可是没有说沈府连请个大夫的权利也没有了吧！即是如此，那陆大人就准我出府面圣，我亲自三拜九叩寻陛下一个恩典！”
“嘿嘿，夫人。您要是回夫家，属下二话不说立刻放行，可这进宫面圣嘛，就不是属下说了算的了。”
“要是让我说，夫人何苦窝在这沈府受罪呢，您是帝师的儿媳，罪不及出嫁女……”
看着陆任兴一张一合的嘴唇，沈安昭只觉得气血翻涌，她忍着怒意讥笑道：“陆大人真是帝师的好走狗，今日我倒是明白了何为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
陆任兴恼羞成怒正待反驳，却听“吱啦”一声，沈府厚重大门彻底大开。来人皆为女眷，在大门口一字排开，皆穿着简朴，未着饰品，未曾装扮。打头的是沈家大房四年前找回的嫡女沈扶昭，只见她着麻衣，披素缟，手捧一往生碑，面色庄重。
“沈家的人又搞什么名堂?”陆任兴骂道。
只见少女开口，一字一句道：“除祖母病重，沈府内所有亲眷皆已到场。共女眷六人，无一男丁。”
随着沈扶昭此话一出，周围忽然寂静起来，百姓们望着她们，似有一种哀鸣涌动。
沈扶昭顿了顿，环绕四周，平静而坚定地诉说着一个事实：“我沈府自初始便随太祖打天下，世袭将军，代代相承，此后更是勋荣不断，可为何我沈府代代人丁凋零，更是险些绝嗣！”
不待人回答，沈扶昭继续说了下去。
“永定二十五年，夏国进犯大晋边境，我曾祖以三千精兵镇守春裕关，朝中粮草援兵急缺，虽如此我曾祖却一刻也不曾放弃，死守春裕关十五天，可除却祖父，曾祖其余四个孩子全部战死。”
“熙宁二十年，陈国进犯，我祖母亲手将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送上了战场，又亲自一个个的替他们敛尸，祖母的五个孩子除我父亲与叔父外，无一生还！”
“熙宁二十九年，陈王率兵被突厥袭击，边防失收，我父亲临危受命，以八百兵力守住了大晋边境，自己却在冰雪里冻坏了双腿！”
“晋安七年，扬州大坝决堤，我叔父连夜赴任抢救百姓，自己却伤口感染，至今还在那扬州城里昏迷不醒！同年突厥进犯，我父兄一齐上了战场，现如今我父被匈奴袭击生死不明，我兄却被污蔑投降突厥！”
“而为了民族大义亲手将自己孩子送上战场的老夫人，此刻却被一群宵小围在府里，气息奄奄，危在旦夕！”
少女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回荡在街上，她将眸子抬起看向众人，世人皆不敢与之对视，少女的眼里似是有火，拷问着世人的灵魂，审视着世间的良心。
“男儿战沙场，女儿守家国。我沈家从不出孬种！我沈家无罪！”
随着此话一出，人群发出一阵阵哀鸣，无数百姓流下了眼泪。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阵呼喊：
“沈将军没有通敌！沈家无罪！”
“这样对大晋的英雄……是要遭天谴的啊！”
“如果没有沈家，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安稳的日子！”
“沈老将军的英魂在春裕关看着呢！沈将军怎么会投降……这是污蔑！”
“安静！安静！”陆任兴看见沈扶昭短短几句就引起了百姓的同情，急忙发号施令：“将沈扶昭给我捉住，让她闭嘴！”
沈扶昭听言，仍站在那里，高举往生碑，一动未动。眼里似是讥笑，似是悲悯。
而那些士兵，亦是未动。他们先是大晋的战士，而后才是陆任兴的手下；他们先是一个人，而后才是谁的兵。
第1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