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沈婉起来时,王府内外已然换了模样,各处都透着要过年的喜庆,早不见了昨日的冷清。
人来人往,这个忙着给树上挂绸子做的花,那个忙着更换屋中的摆件。
连随影也没闲着,正踩着梯子擦拭正厅门楣上的匾额。
越九娘在下面仰头看着,嘴里不停“左边右边”的指挥。
沈婉站在院中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当年的国公府。
越九娘一眼瞥见沈婉,忙凑过来挽住她的手,低声问道:“我听萧祈年说,小皇帝让你今天进宫去?”
“想都不要想,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晋王府,等我回来。”
沈婉知道萧祈年的心思,饶是两人都觉得,太后和秦无疾想要以沈婉为人质就绝不会伤她性命,萧祈年也还是不放心让沈婉一个人入宫。
说给越九娘听,肯定就是想让越九娘跟着自己一起去。
“不行,上次就是你自己去的,结果呢?”越九娘紧紧拉住沈婉的手臂,“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听你的,我当初跟你一起来殷国,就是为了保护你,没有道理在你犯险的时候,自己在王府躲着。”
“上次是上次,这一次是小皇帝让我进宫,要给沈家正名雪冤,你跟着我去,反倒让小皇帝觉得我信不过他。”沈婉将手覆在越九娘手背上,“到时候弄巧成拙,再想让小皇帝给我父亲一个交代就难了。”
越九娘鼓着腮帮,将信将疑地盯着沈婉。
沈婉没指望越九娘会完全相信她这两句话,只是让她心存疑虑就可以了。毕竟事关自己多年来的心愿,容不得半点闪失,以越九娘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冒风险。
“眼下正是年关,都图个吉利。他们就是真想要我的命,怎么也要过了年再说啊。”沈婉指着站在梯子上,一直朝这边看的随影,“再不过去帮忙,有人要把头扭掉了。”
“可是……”
“没有可是,在府里等着我回来喝酒。”沈婉抽回手,又道:“放心,咱们刀光剑影里挣扎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过两天安稳日子,我可舍不得死。”
越九娘勉强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随影身边,仰头冲着随影露出苦笑。
随影无可奈何地摊开手,下巴向着对面屋里的方向指了一下,越九娘也跟着回头看。
萧祈年背着手站在屋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沈婉走到他面前。
“对他们来说,我活着比死了更有用,你多此一举了。”
沈婉越过萧祈年走进屋里,坐在梳妆台前,开始为入宫面圣做准备。
铜镜中,额角的结痂还没有脱落,正犹豫着要不要多留些发丝遮掩时,萧祈年的手伸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金色的雕花面具。
沈婉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面具,而是抬眼看着镜中的萧祈年。
“知道拦不住你。”
“尽人事,听天命。”沈婉拿过面具却没有立刻戴上,“再说了,李总管在宫中那么久,早都成人精儿了,若真有什么端倪他会看不出?”
“总觉得心里不安。”萧祈年双手按在沈婉肩头,“定襄侯和郑氏一族败落,太后现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难保不会一时失去理智,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能有什么?”沈婉全然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将面具放在梳妆台上,又将额角垂下的发丝往上拢了一拢,不再遮掩额角的伤痕。
对着铜镜左右观瞧了一番之后,她起身转头对萧祈年道:“她自己送上门的把柄,就算真栽我一个弑君之罪,对她而言也无济于事。”
“若你我都猜错了呢?”
沈婉认真想了想,笑道:“那我只能在宫里,等着你拿兵权去换我了。”
宫中派来的马车在正门口候着,萧祈年不方便送出大门,便让随影和越九娘跟着沈婉一起出来。
马车上的人见沈婉出来,忙上前躬身问好。
沈婉停住脚步,将眼前的内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李总管这可是偷懒啊。”
那内侍闻言,赔笑道:“李总管一早起就随侍在圣上身边,着实不得空,吩咐小的好生照顾姑娘,万万不可怠慢了。”
沈婉含笑点头,“玩笑而已,正是年下忙的时候,李总管能派个人来接已经是十分有心了。”说着,她转头对随影和越九娘道:“回去吧,若殿下差人来问我的去向,就细细说给他听。”
随影了然一笑,“姑娘放心。”
送走了沈婉,随影立刻转头回府,一路飞奔到后院,将门口的情形仔细地给萧祈年说了一遍。
萧祈年只顾低头沉吟,半晌无语。
“是婉儿有危险?”越九娘见萧祈年表情似乎不善,急忙问道。
等了片刻没答案,越九娘心里更没底了。
“我去拦下马车。”说着,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随影一把拉住她手臂,安抚道:“稍安勿躁,听听公子怎么说。”
可是,萧祈年似乎什么都不打算说,只是抬起头看着立在王府旁的棠棣楼出神。
“喂,萧祈年,到底怎么样啊?”
“尽人事,听天命。”萧祈年慢声回答。
马车在皇宫角门停住,沈婉下车改为步行,跟着低眉顺眼引路的内侍,沿着夹道一直往后宫走。
一路上,沈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年关时节,宫中里里外外人头杂乱,守卫会比平时多,而且对出入宫门的人盘问也更严格。
今年却与往年不同,无论是来往巡逻,还是固定岗哨,都没有增多的迹象,甚至还隐约听见有守卫抱怨,不知何故,值岗的时间被延长了。
引路的内侍在棠棣楼门口停住脚,躬身请沈婉自己进去。
算无遗策得与失[1/2页]